前后街上时不时人声马嘶沿街而过,子夜昏昏的风灯亮晕被火把的流动光取代,整个北京城仿佛都拎起了心神竖起了耳朵聆听什么!等待什么!

豪门大宅家居小院都静悄悄的,出来小解都憋着呼吸,不小心磕绊的脚步声都能让自己心惊肉跳,这个盛夏来临的夜晚就像易碎的玻璃,人们游离于期间小心翼翼盼天明。

也只有北衙门的人出入呼啸如狼似虎。

蓝熙书是被抬进北衙门的,再出来跟耗子并骑了马匹,不敢跑快,颠簸让蓝熙书虚空着屁股,包扎过的伤口渗出血迹疼痛一直持续。

这都不算什么!

重重卡哨让蓝衣绣坊这一带如临大敌,街面上北衙门的人火把沿街,周围却是一片黑暗,平时掌灯摆阔的富户今夜也都熄了灯,相信没人会进入梦乡的,只有蓝衣绣坊有动静,这动静蓝熙书远远地就感觉到了凄苦。

哭声!

嚎啕大哭的哭声!

因为房子的到来,布防这一带的锦衣卫退避三舍。

一个老妇把一个纸箱子的白幡放在门外,气死风灯下格外的醒目,有人摘下了蓝衣绣坊的绣匾往上糊白纸。

死人了?

蓝熙书心里一忽悠,立马稳住自己不会是井蓝衣的!

蓝熙书为自己下意识的这个念头而出了一身冷汗。

街坊邻里有大胆的过来帮忙,看见蓝熙书和耗子十来人的快马收缰纷纷退避。

耗子下马,一回头蓝熙书却仍在马上看着门口竖着的白幡发愣。

一个校尉过来跟耗子低语,耗子到蓝熙书马前转述,井蓝衣的疯娘受惊发疯,磕井沿上当时就死了,后面乱成了一锅粥。

有郎中摇头叹气的出来,看见蓝熙书杵在马上火光下面目冷厉,吓得趴下磕头被校尉撵走。

蓝熙书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这种手段的确下三滥了,他只是想验证一下井蓝衣非白蝶衣而已,谁知道胡大疙瘩笨拙到如此程度,搞得自己难以收场。

蓝熙书一个劲儿的出汗,口干舌燥说话就想咳两声。

没听见井蓝衣的哭声,小丫头的哭声惊天动地入耳让人一惊一乍的。

匆忙布置的灵堂很杂乱,有两个老人正在指挥着把死人入殓进棺材,井蓝衣抱着弟弟跪伏在蒲团上哭作一团,房子就跪伏在井蓝衣旁边陪哭。

一脚迈进,蓝熙书觉得有些难堪,也不知说什么好,倒是管事的老头察言观色照应蓝熙书。

井蓝衣本是跪伏蒲团上的,听了动静扭脸。路过房子的下巴她看见了蓝熙书正焚香行礼,惨白白的一张脸登时僵了,那份梨花带雨的凄楚让蓝熙书心揪了起来,他不知道井蓝衣作何反应,井蓝衣根本不认识胡大疙瘩的,但是井貌安这么一掺合,井蓝衣一定会知道胡大疙瘩的身份,情何以堪!

井蓝衣迅速的低头,没有出现蓝熙书预料中的哭骂搅闹,这更让蓝熙书心里七上八下。

耗子冷眼旁观心里沉了一下。

管事的唱念完毕,孝子回礼,井蓝衣拉着旁边的弟弟转头就拜,耗子就在蓝熙书旁边,他一直盯着井蓝衣,等他看清楚了这个披麻戴孝眼睛红肿的女子,也禁不住心里咯噔一下,好看的女子耗子见过不少,他真没想到一个街头绣坊里竟然有这样特别的女子,那么柔软无助的媚很容易的就会打动男人的心,而且那种幽幽的凄楚眼神在看向蓝熙书时很特别,那种痛楚幽怨是对着亲近的人才有的,耗子太懂这样求助哀怨的眼神了,这让他想起贞姐,心里一紧,他看蓝熙书时,蓝熙书正了脸色。

旁观者最能体察入微,耗子迷惑了,他猜不透蓝熙书唆使胡大疙瘩那样做的用意了。

房子搀扶井蓝衣并没有给蓝熙书好脸色,这更让蓝熙书心里虚空。

“可能……误会……”蓝熙书脸皮一阵阵发烧,这是他唯一一次圆不了的谎:“请井姑娘赎罪!我会严查不怠!”

严惩不贷?不护短?房子的眼神蓝熙书不敢接,硬挺着!

井蓝衣低垂着头,咬着下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倒是房子抬眼狠狠瞪着蓝熙书的时候,井蓝衣依赖的把头靠在房子身上,忽然井蓝衣一晃,房子惊叫一声跟着身子矮了下去。

“蓝衣!”

“蓝衣!”蓝熙书吓了一大跳跟房子一左一右拽住了晕倒在地的井蓝衣,井蓝衣半身的柔软依靠着蓝熙书发髻凌乱的不省人事。

好像不是第一次了,房子很有经验的掐井蓝衣的人中,呆头呆脑的弟弟哭起来,旁边嚎丧的小丫头爬过来又是一顿大呼小叫,蓝熙书被挤到一边,很尴尬的站起身,等看见井蓝衣醒转过来忽的一声啼哭,蓝熙书心里梗堵发酸举步外走。

耗子跟出来。

“三少!”耗子知道蓝熙书在调整思绪,他也在调整,他心里很不得劲,房子就在现场,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蓝熙书从来就不是没有自制力见色起意的人啊!

蓝熙书脸色背过去,难掩焦躁的手势,附近能看得见的锦衣卫纷纷撤了,光亮如潮撤退,黑暗漫上来,在蓝衣绣坊微光晕黄的门前蓝熙书站如枯树。

耗子不懂蓝熙书的心境但是体会了蓝熙书心绪的复杂。

繁星点点,仿佛看着看着就纷纷坠落入怀,说不出的浑身就不自在起来,蓝熙书回过头。

“一个弱女子!”耗子只能这么说,不过他肯定的说:“她不像有身手的人!”

有身手的人哪有动不动就晕的,装的话很难打耗子的马虎眼,通常习武之人神经都跟钢丝一样,再惨烈的场景再不堪的场面哪有晕的?就说房子,自打认识房子耗子就没看见房子这般小女儿的自动晕过。

蓝熙书其实很高兴耗子的这番结论,但还是违心一句:“房子也不像!”

说了蓝熙书就闷了,这句话真不知所谓,明明听到耗子的判断心里轻松为什么还要拧着自己?

“但是房子很坚强!她有颗不柔弱的心!”耗子心里抽了一下,任何好看的女子都喜欢多看几眼,但是房子跟任何女子都不一样的,耗子觉得房子受委屈了,他替房子梗堵,隐隐的还说不清对蓝熙书愠怒,任何男人可以负任何女子,但是蓝熙书不可以负房子,他对房子的疼爱超过了任何感情,他说不清。

蓝熙书不去看耗子的眼睛,他忽然后悔不该带耗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