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熙书听身后胡大疙瘩脚步很沉重的往外走,再跟门口的书吏打招呼也无精打采的,狱医讨好的问候也懒得搭理,跟进门时的精神判若两人。

蓝熙书苦笑着翻身坐起,狱医进来征得蓝熙书同意指挥两个杂役给蓝熙书擦洗身子。

蓝熙书闻着浓重的叫人窒息的草药味闭上了眼睛想起房子和草药汁的苦涩滋味,这个老狱医有一手,在北镇抚司专治外伤史小有名气的。

蓝熙书想着房子对自己安排胡大疙瘩的反应,怪了,最近老是惹房子不高兴。

耗子还没回来,李孝回来了,蓝熙书等他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茶让他坐,李孝负责跟大明门那块通气,李孝说张开望从宫里回来就在大明门坐镇,徐娘不老到过大明门了,当然细节李孝并不知情。

对于蓝熙书来说这是个重要的节骨眼儿,徐娘不老懂,蓝熙书的行事风格他更懂,他主动配合张开望搜罗白话文不法证据就是让蓝熙书也看看他的手段,赵一龙没从隶属户部的宝钞提举司打开缺口,徐娘不老打开了,陈年旧案弄了个底朝天,东厂的人已经插手把涉案的人证物证取证完毕,徐娘不老会办事,统统移交张开望亲自过目。

李孝还说,徐娘不老专门跟他说,丫无双和盛川带人连夜出城去了,五军都督府联通御马监签令抽调皇城上十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扈从,至于干什么没说。

这还用说,朱瞻基提前回京了,而且已到了京城地界,除了护卫他谁敢抽调上十卫皇家护卫,没抽调锦衣卫,看来同太子殿下知道锦衣卫已经全城撒网人手不够了。

只有这个消息才会让丫无双和盛川兴师动众连夜出城。

蓝熙书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但是随之蓝熙书又揪心了,如果女刺客隐匿下来,那么即使抓了白话文,潜在的危机还是很大的,皇太孙的安全又成了头等大事。

门房值卫送了一锅炖肉进来,是牛肉,牛肉很难得,可见天眼通用心。

蓝熙书正吃着,耗子回来了,旁边小厮打扮的房子进来冲到蓝熙书跟前就哭了。

蓝熙书喊人加筷子,揽着房子让她看看自己根本没事。

除了一身草药味蓝熙书精神好的很,这点儿剑伤根本不足论。

三人对头围着吃肉,内堂安静下来。

“那厮拖回去我和四少给他处理了一下,一把老骨头倒是够硬,一句话不说。”耗子弄了点酒,蓝熙书摇头,耗子忽然想起什么又讪讪的笑了放了起来。

房子一再说没事,但是耗子还是有些自责。

蓝熙书看房子,现在房子能说什么,事已至此,埋怨于事无补。

“这件事不会累及太子殿下,老头多虑了。”蓝熙书说着拍房子的头,房子撅了一下嘴啥也不说,低头吃肉。

杨士奇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蓝熙书张开望上报的状况太子殿下信,朝臣信,但是杨士奇是不会信得,他太了解蓝熙书。

“千万别让老家伙死了!”蓝熙书知道耗子懂还是强调了这句。

外面有人说话被人挡了。

耗子到门口打个转回来坐定低声:“我都办妥了,死不了也别想舒坦。”

对白话文的恨意不经意就流露出来,这是耗子,要换井运水李四树,先给他扒层皮了。

“这件事不许透露一句。”蓝熙书这句话重点给房子说的,房子以为蓝熙书指的是杨士奇,停了筷子眼睛瞪蓝熙书,筷子上的肉啪嗒掉回盆里,蓝熙书和耗子都很安静,各自划拉着脸上被溅的肉汁。

房子歉意的看着耗子,蓝熙书笑了:“这出门招苍蝇。”

耗子也笑了,紧绷绷的气氛松弛下来,难得幽默一回,蓝熙书故意捂了下肩膀,这招屡试不爽,房子果然袖口递过来给他擦脸,眼睛汪汪的,各种关切紧张。

耗子不看低头喝汤,弄得很响。

“闫七呢?”耗子顺嘴问。

蓝熙书的笑容一下僵了,他不打算提的,没想到耗子提了。

“哥!闫大哥呢?”房子抓着蓝熙书的手摇了一下,耗子放下盆,直愣愣的看着蓝熙书,蓝熙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但是耗子犹存侥幸。

蓝熙书放下筷子,一块抹布慢慢擦嘴。

“哥!”房子预感到什么,不相信,非要蓝熙书亲口说。

耗子忽然起身,凳子张了,动静很响,外面的校尉探头,被冲出门的耗子撞了个咧切。

“闫七没了。”蓝熙书看着房子借题发挥:“老头不让动他,你想想,我怎么会放过他,等证据确凿再绳之以法,我还要搭上我多少兄弟!”

房子吸溜了一下鼻子,背光,蓝熙书还是看见房子的眼泪落到她的手背上,房子低着头没接话,她也恨极了白话文,但是杨士奇的用意她懂得。

“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丁哑。”蓝熙书真正担心的是房子不戒备丁哑,他必须让房子有心理准备。

“什么?丁哑?”房子瞪起清亮亮的眼睛,不可置信的重复丁哑的名字,丁哑是蓝熙书最心腹的兄弟,下面兄弟不知情的行动蓝熙书都会让丁哑和耗子知道参与谋划。

房子有些明白但是她更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很微妙难说,丁哑最近变了,他在巴结张开望。”蓝熙书咬着后槽牙摆弄筷子。

“你不也巴结张开望?”房子话出口就后悔了,话太冲,自己也觉得刺耳。

蓝熙书鼻子哼了一声,显然吃醋了:“那不一样,你不懂还是故意气我。”蓝熙书以为房子还在为自己违背杨士奇的意思而和自己拧劲,他瞪着房子,两个人眼神僵持了一秒,两人同时意识到态度恶劣都移开了眼睛,蓝熙书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房子何曾这样说过自己,何曾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哥!我怕你误会了丁哑。”房子娇憨的靠近了蓝熙书,手放在蓝熙书的大腿上,蓝熙书一下子软了:“我会慎重的,人在官场,官场充满变数……”蓝熙书真没办法说清楚自己所感悟的。

房子点头,倒不是懂得蓝熙书的心境,而是他觉得这句话印证了蓝熙书最近的变化,她只能感觉到,但是却无法说清楚具体什么变化。

蓝熙书犹犹豫豫的想着是不是告诉房子绣花针的事,正各怀心事间,耗子打后面回来,眼睛红了,坐在凳子上牙齿咬的咔咔响,手脚都打颤。

闫七是耗子带进兄弟圈儿的,闫七的死比葛亭刚得死给他的冲击要大的多。

“我会千刀万剐了白话文!”耗子正说着,外面一同通杂乱,咚咚奔跑的脚步声直奔内堂来了。

“胡大疙瘩?”房子都听出来了。

蓝熙书一皱眉,心里惨叫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