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客才听蓝熙书抑扬顿挫节奏感十足的演说,嘴都插不上,把太子听得都频频点头了,蓝熙书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料,李客才眼底划过一抹惊慌,他的眼角快速的瞟了一眼张开望,张开望正抹搭着浮肿的眼皮侧身听旁边的吏部员外郎史金山说了一句什么,嘴角似笑不笑,没事儿人一个的状态。

“这件事本是小事一桩,但既然惊动了太子殿下,蓝熙书自当引咎反省,约束属下行为,我会向张大人讨个责罚,下面的人以后也就长了记性。”蓝熙书言语捎带了张开望,张开望本来置身事外一听蓝熙书提到自己顿时打了个楞接着精神就振奋了,他不知蓝熙书葫芦里卖什么药,这让他有了万分的警惕。

“算了!鸡毛小事!”朱高炽摆摆大胖手,一脸弥勒佛的慈悲:“你们的指挥使已经把折子上来了,你连夜突审行之有效,说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的火打哪儿先烧的啊!”

朱高炽欠了欠大屁股,三两个太监忙活着给他扥袍子顺袖子,朱高炽今天的兴致很高,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让下面的文武百官轻松起来,渐渐的高矮胖瘦的人影晃动起来,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严肃劲儿。

“回太子殿下话,蓝熙书无火可烧,让殿下失望了。”蓝熙书最初的紧张正在慢慢消退,有些思路打开了,蓝熙书已入佳境,太子正以一种别人都不察觉的方式跟自己双簧,蓝熙书摸不透太子用意,但是蓝熙书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太子无害,他在帮自己,或者说他在帮杨士奇和他自己。

一句话勾起了很多人的好奇,朱高炽呵呵笑了,俯身御案笑看蓝熙书:“说来听听,不烧这三把火你怎的树威信!”

“回殿下!新官上任三把火多指新官上任接手烂摊子,不烧三把火不足以去弊革新,打开局面震慑涣散人心,北镇抚司并非烂摊子,张大人指挥有度,加上前任蔡大人治理有方,北镇抚司政务井井有条,更有张大人在蓝熙书上任之初一再教诲蓝熙书,虚心求教,早日熟悉北镇抚司公干,所以蓝熙书才有了北镇抚司无火可烧之说,蓝熙书只求能在张大人的教导之下,各位同僚的扶持之下早日担当大任为朝廷分忧,以报皇上格外施恩隆恩浩荡,太子殿下包容宽待,更报答张大人对后辈的提携之恩。”

这一番话说完,换来满朝频频点头,交口称赞,朱高炽更是欣慰点头不止,连警惕升级的张开望都觉得像被打通了奇经八脉,浑身这叫舒坦。

什么叫会做人会做官!蓝熙书现场说法。

张开望一高兴觉得自己不表表态不说点儿什么过意不去了,轻咳了一声,张开望出列躬身:“启禀太子殿下,蓝镇抚初来谦恭有礼,踏实肯学,实在是难得的锦衣卫人才,即使有些些微小事也不挂齿,年轻人报效朝廷之心最为重要,请太子殿下明鉴!”

“父皇也曾说过,用人之道不拘一格,不必舍本求末在些微小事上做文章,再说蓝镇抚做的这个官一直都是非议很大的职位,在其位谋其政,难免不有丝毫失误,切不可鸡毛蒜皮的揪住不放而束缚了他的手脚,至此,告谕下去,再有风闻造势不属实者决不纵容!”

最后一句朱高炽的语气略微重了些,眼角扫射李客才,大家的目光齐齐跟风投向李客才,李客才噤若寒蝉使劲儿垂着头纹丝不动,他就不明白了,张开望这是唱的那处,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呢?

“这件吃里爬外的案子怎么只有一半证供,带头的太监不是抓了吗?”朱高炽转头问张开望,张开望赶紧近前一步抱着笏板回禀:“东厂杜公公抓了宫里的案犯,还没来得及交接,所以只有伙同的那几个人犯的证供。”

蓝熙书猛然看到左首最靠近红毯铺阶的地方一个绯袍的宦官直愣愣的往前了一步,这人身高体扩,大白脸上干干净净,满脸的细纹很清晰很深刻,太监特有的干净面貌让蓝熙书记住了这个人就是东厂的头号人物督主杜十万,人送外号:杜十贯。

听外号就知道这人能贪,就跟钱亲!

“奴才也正想向太子殿下禀告……”

“奥!杜公公!既然是一个案子,就不要两下插手了,将人犯证供移交由北镇抚司审理!”朱高炽漫不经心的打断杜十万的话,杜十万脸色一僵,还没张嘴,张开望马上接茬了:“是!张开望领命!”

张开望的一个眼神让蓝熙书也跟着接口:“蓝熙书一定尽心尽力审理此案,请太子殿下放心,也请杜公公放心!”

“嗯!”朱高炽根本不给杜十万说话的机会,立马接了蓝熙书的话尾:“就这样吧!蓝熙书你需秉公办理!不得拖延!没事忙你的去吧!”

蓝熙书跪拜谢恩领旨,退出了大殿。

自始至终蓝熙书没有在文武百官中寻找杨士奇的身影,但他知道杨士奇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蓝熙书更知道他的每一句经过斟酌的陈词杨士奇都会逐字逐句检验有无不妥和纰漏,蓝熙书觉得初次朝堂应对是他交给杨士奇的一份特殊答卷,针对这几年来成长的一次特殊答卷,蓝熙书想象着杨士奇给他的分数,蓝熙书自我感觉成绩优异,他不会辱没老头,老头会为他骄傲的。

蓝熙书龙腾虎步出了大殿拐过长廊很远了,一颗心还犹自怦怦乱跳,太激动了,有种成就感无法言喻。

小荷才露尖尖角,这是个崭露头角的开始!

“三少!什么事?”耗子连把门边的资格都没有,远远地看见蓝熙书出来了,赶紧在宽廊尽头问,看蓝熙书红光满面的兴奋劲儿,耗子更期待了。

蓝熙书双手扣着腰带长吁了口气,情绪慢慢的稳定下来:“耗子!就因为那天喝酒井老大为了秀儿与钩子大打出手的事儿,不知怎的就被李客才给揪住了,今天参我一本,好在有惊无险!”

“咱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啊!”耗子也纳了闷了,随之愤愤:“回头我查查这厮的底细!”

蓝熙书微微笑:“无风不起浪,这是有人想探探我的风头,耗子!给我查,连他的远方亲戚,老乡知交都给我查,特别是最近跟谁接触过,包括他家的下人跟谁有过往来。”蓝熙书恨恨的抬眸眯眼望着一角直入苍穹的翘檐,一缕浮云如纱飘曼:“不要碰他,细细跟我说明了我自由办法让这厮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耗子应着,两个人赶紧往宫外走,哥几个现在不定多着急呢,再说,马上就要散朝了,蓝熙书可不想面对各路大神,这个跪拜那个作揖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