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熙书被吴连旺恭维着坐到聚贤楼三楼的雅间里,蓝熙书有印象,这就是当日看到汉王世子朱瞻圻的雅间,北衙门以吴连旺为首的千户百户但凡没出差在京的都来了,加上蓝熙书丁哑井运水七七八八满了桌子。

井运水不太喜欢和蓝熙书一桌,用他的话说和蓝熙书喝酒他永远有理智,没个喝高,喝不高就觉得不尽兴,井运水不管不顾大大咧咧到二楼和葛大拼酒去了,其实蓝熙书还真不知道井运水这是另有目的。

酒菜初上,就有伙计引着一个粉衣小女子上得楼来,自抱着一把琵琶看谁都吃吃笑着秋波乱送。

吴连旺有心叫条子(招妓陪酒),但不摸蓝熙书路数,恐怕不对路子反让蓝熙书反感,马屁拍到马腿上那么这笔钱就白花了。

所以吴连旺试探着把小有**的晴娘给叫来探探蓝熙书的口味,果不其然,蓝熙书对风情外露的晴娘也就是那眼角扫了一眼而已,男人没不好色的,吴连旺明白自己揣摩错了,晴娘不是开蓝熙书这把锁的钥匙。

你敬酒我敬酒,酒场气氛上来了,晴娘不合蓝熙书的胃口,但合大多数人的胃口,一个浪不丢儿的小曲儿唱罢,李孝等人就带头叫好,把个晴娘美得坐在小凳上忸怩作态的更加起劲,活脱脱一个骚狐狸。

“大人!不对眼换个?”李孝凑过脑袋,眼睛粘在了晴娘身上。

“呵呵!”蓝熙书酒上脸,脸红的跟红布似得摆手轻笑:“兄弟们在一起热闹而已!”

“去去!换个雅致点儿的,勾火嘛这不!”吴连旺唤过小伙计捅咕了一下,小伙计笑了:“吴爷!您不是每次来都点晴娘的嘛!哪知道您换了口味了。”

“废话!狗眼!看不见今天有角儿吗?这不合我们大人的胃口!去去!”吴连旺挥手,小伙计早对坐在主席上的蓝熙书关注了,只是他看蓝熙书年纪太轻有些拿不准,一听吴连旺这么说,才领悟了,忙唤上晴娘下楼,晴娘还臭美打算再来一段呢,一见小伙计的神色颇有些不悦,但是没办法只好不情愿的抱着琵琶甩着娟帕扭着下楼。

喝酒是真的看妞儿更是重点,小伙计下楼迟迟不见换人上来,吴连旺急了,指使一个手下看看,门刚拉开,就听见楼下吵嚷起来,兼有桌椅板凳碰撞的声响,在公共场合打过架的都熟悉这动静。

蓝熙书一皱眉,他从人声嘈杂中好像听到了葛大的动静,丁哑站起身,这时候李孝也站起身往外走,刚才那个伙计跟火烧尾巴的兔子一样窜上来:“我说吴爷,秀儿上不来了,下面的两大爷打起来了。”

蓝熙书和吴连旺同时站了起来,二楼好几桌都是蓝熙书的人和北衙门的旧人混杂的,一说有人因为歌女打起来了,蓝熙书和吴连旺都担心是彼此的人,蓝熙书知道自己人绝对不会在酒场打起来的,就是脾气最火爆的井运水和葛大也就是斗斗嘴皮子而已。

吴连旺看蓝熙书脸色一沉,赶紧一闪身,蓝熙书一撩袍服,气宇铮铮举步往外走。

蓝熙书坐立行走自有一股异于常人的气度,这种气度让你说不出来,但是却让你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并为之震慑。

那是一种从骨子渗透出来的杀气。

吴连旺身后紧跟,后面踢里拖拉都跟着下了楼。

嘭!

人群一分,一条板凳落在地板上铿锵有声,就见井运水黑铁塔一般将一个中等个子的衣领子薅住了,没等那人张牙舞爪,井运水暴睛双目怒喝一声就把那个汉子给贯了出去,啪嚓!砸到了一个人砸到了一把椅子,哎呦连声。

井运水真叫干净利索,别看酒喝得不少,下手很有分寸,蓝熙书看得出来井运水控制了手力没下死手,要不然早扔窗户外面去了。

轰然一声,急眼的汉子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也不知从谁的腰下抽了一把绣春刀,抡圆了迫退拉架的同仁就奔井运水去了。

旁边的葛大胡大疙瘩李四树都不干了,身子一挺不打算围观了。

“住手!”蓝熙书大喝一声,后面的吴连旺也跟着大喊:“钩子住手!”

钩子来势不减,别人一听蓝熙书喝令都停下了,葛大不听这个,身子横插进来,三下五除二,钩子的绣春刀就易了手,钩子眼花缭乱手腕生疼,居然都没看清葛大怎么得手的,立时傻站在当地,吴连旺先蓝熙书来到近前,对着钩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个死钩子!你喝酒喝到狗肚子里了,胆敢以下犯上。”

不管什么原因,井运水是千户,钩子是百户,而且还是试百户,这是事实。

钩子喷着酒气喔喔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怎么回事?”蓝熙书没问丈二金刚似得井运水转脸问葛大,葛大将绣春刀交给李孝说道:“这兄弟喝酒不地道调戏秀儿,这不两句话不合就支了架子,都是喝酒高了。”

目前井运水官阶上矮蓝熙书半截,但是蓝熙书一直对井运水从心里敬重,从不高姿态对他,蓝熙书对耗子井貌安甚至胡大疙瘩葛大吆五喝六,但对井运水从来不。

井运水高大的身影后站着瑟瑟发抖的秀儿,琵琶在地上四分五裂,那个老汉更是爬到了桌子底下哆嗦着这时才在耗子的搀扶下出来。

秀儿紧紧躲在井运水身后,惊恐的眼睛不敢看任何人,蓝熙书发现井运水的一只大手向后下意识的护在了秀儿胳膊处,秀儿惨白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井运水的袍袖。

英雄救美!

大家都明白了,这种事也都司空见惯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男人为女人捋胳膊挽袖子的事儿经常发生,也不足为怪,但是因为蓝熙书带着兄弟们初到北衙门就闹了这处,蓝熙书和吴连旺心里都有些不对劲,吴连旺先下嘴把钩子骂了个死皮塌合眼,而蓝熙书却不能以吴连旺对钩子的态度对待井运水,他知道井运水脾气不好但是非持枪凌弱之辈,井运水好色但不猥琐,当中调戏女人的下三滥手段他使不出来。

但是,经纬分明的立场悄悄出现了,蓝熙书的人不用说,都是一块生死的哥们,早拿架子准备了,一旦吴连旺的人凑合就准备联防,而吴连旺的人呢有一部分也僵直了身板,特别是跟钩子不错的几个人,竟然前凑了几步。

如果引起群殴性质就不同了,处理也就很棘手了。

“得得!误会!井老大!你也是,找到了表妹就不要让她出来唱曲儿了吗?缺这几个钱咋的!”蓝熙书嘻哈笑语,冷眼笑面环视一遭,首先他的人都放松了,继而蓝熙书转脸对着吴连旺连连拱手:“都是误会,都是火爆性子,吴大人!就不要责骂钩子兄弟了,这样吧!这顿酒算我的!丁哑!耗子!听到没?”

丁哑和耗子连连应着,丁哑心里直骂便宜了吴连旺这厮了,旁边的掌柜的早哆哆嗦嗦的了,一见蓝熙书压下了阵脚,赶紧招呼大家继续。

一时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这个井老大沾酒就醉,曾经一人酒后杀狼斗虎是我兄弟中出了名的粗人,吴大人莫要怪,还有钩子兄弟不要往心里去,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对不对?我代兄弟敬你一杯!”

蓝熙书斟满一只酒杯一脸诚意递给钩子,钩子受宠若惊,身上那点小痛早没影了,现在酒醒了,明白了,镇抚大人亲自陪笑脸敬酒,这是天大的面子,钩子不会说话接过酒一仰脖就灌下去了,眨巴通红的眼睛连连说道:“大人!钩子不敢当!”

“没事!大人不用这么抬举着小子的!不开眼的家伙,还不滚一边而去!”

调戏了人家表妹,且不管真的假的吧,吴连旺觉得够可以了,这么大的台阶两个人都够下了。

不过,吴连旺心里抽搐了,一个年纪轻轻深藏不露的蓝熙书和这一干兄弟个个如狼似虎,心里不甘的念头渐渐萎缩了。

这回蓝熙书干脆和下面的一桌胡吹海喝,气氛一下子弥合,重又热烈起来,刚才被冷落的晴娘又被拉回来,还没开口,一帮子人就起哄开了,就数葛大最来劲。

蓝熙书发现井运水不见了,秀儿也不见了,蓝熙书一看丁哑,丁哑悄没声息的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