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坡人马如潮随坡起坡落,数百人马却携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席卷而来,刀戈丛立,远远的人马顿错,嘶喊如隐雷滚滚,雪烟弥漫杀气腾腾,蓝熙书身后的哥几个看的头发根都竖起来了,见过几千人整齐划一,观赏性极强的操练和换防,只从老兵油子嘴里多少次的叙述过几百人这等恶狼扑食的气势,但那只是听说啊!亲眼目睹了,才真正领略了战场对敌的极致残酷所带给心灵的震撼。

那铁蹄似乎要踏碎一切,要毁灭一切。

谁的上齿不小心连续的磕碰了下齿,那么轻微,每个人却听的那么清晰,谁也不做声,谁也耻于露怯。

耗子在椭圆巨石的最边沿,僵硬的左右脚重心一转移,不知怎的靴子滑雪一崴,差点虚空一脚晃下去,情急中本能的薅住丁哑的袍袖子,丁哑手急眼快反手稳住了耗子的手腕,看着脚下悉悉索索的冻雪冲下山去,耗子敛眉吁了一口气,竟有些底气儿虚的低头垂目谁的眼光也不接。

耗子往里挪挪,丁哑松手,一翻腕,轻轻拍了下耗子的肩膀。

耗子咬紧上下牙,全力控制自己从心底冲来的战栗,那不是贪生怕死的怯懦,是第一次面临战事的心理冲击。哥几个脑袋看看铁流般滚滚而来的鞑子人马,再看看眉心倒立的蓝熙书,几个人的头扭来扭去甚有节奏。

再看我们的男一号,什么是主心骨的表情,什么是大将风度,蓝熙书脸上的表情诠释了,剑眉一线,眼睛一线,那种哥几个司空见惯了的冷眯眯眼神情稳住了阵脚,哥几个立马控制了心跳,蓝熙书内心山呼海啸,面上却是一脸无波,这倒不是装的,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是耍酷的时候,要说蓝熙书还真是天生俱有老大气质,面临危情处变不惊,周围越乱他越镇定,大脑飞快运转,条理清楚的像个久经战事的老兵油子。这一点让哥几个从来无语。

用夏十榆的话说:你小子天生当兵的材料!接着夏十榆就会忽然的慨叹:熙书,好好努力,将来你的富贵必定在我之上!

胡大脑袋酒醉后曾吐一言:我一眯眼,老婆就骂我一脸色相,这小子一眯眼就立现杀气,这眼神我有点儿熟,哦,是永乐八年,皇上第一次亲征的时候,我等随军,半夜行军至濣难河,下令斩杀李广四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当时我还以为皇上鞍马劳顿累了说梦话呢。

那是徐大脑袋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皇上的表情,执行皇上的命令,并手脚哆嗦的拖出了因阵前醉酒而奏报不清的李广四,并亲眼看着一个锦衣卫绣春刀刀起刀落,他的同乡兼上司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身首异处,血溅到徐大脑袋的脸上战袍上,徐大脑袋石化了良久。

徐大脑袋一屁股做到了李广四给他做热的千户的椅子上。

从此,徐大脑袋拒绝回忆这段。

徐大脑袋倒不是愧对李广四,而是一想及皇上眯眯眼的神情铁汉子徐大脑袋就想被生生的扒了一层皮。

蓝熙书单指挠着下巴,抽了一下鼻子,像是自言自语:“就我们这几根葱。”

哥几个面面相觑,不知一向嚣张惯了的蓝熙书话里何以如此贬低自己。

哥几个一向以精英自居的。

再回首,旋风一样逼近的人马看清了运动的大体轮廓,碗口大的铁蹄扬雪呼呼,马肚子贴着雪地见人不见马,那速度如山洪倾泄。

自知之明!哥几个咬牙没一个接茬的,井貌安挠挠头,看了一眼丁哑,丁哑咬紧了下唇楞没侧眼。

“快点儿拿主意啊哥,那个徐什么的搞不好两碰头了。”蓝熙文有点小焦急的发言,足靴顿地,揪着蓝熙书的袖子晃了几晃。

哥几个都跟着蓝熙文颠脚抻长脖子张望,徐娘不老的队伍被鸡头山遮住了,不过,掐时间也差不多快拐过来了。

哥几个的心揪了起来。

蓝熙书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远处,啃着手指关节不回答。

“三少!啥情况啊!”。胡大疙瘩手脚并用匍匐前进在距离哥几个半身高的地方,有点上不来下不去的小尴尬。胡大疙瘩撅着大屁股,双手紧紧抱住一块让他倍感坎坷的石坎儿,巴巴的眼神看着哥几个,额头三道深刻的抬头纹,指望有谁关键时候拉他关键一把,那怕伸一条腿也成啊!

哥几个都看了一眼他那个难拿的架势,但都没搭理他。

不是懒得搭理,是真没心情真没功夫搭理他。

“甭上来了,待会儿下去也费劲!”耗子头也不回的来一句,看他那费力劲儿的耗子是真心实意的为胡大疙瘩着想。

“三少!”真不知道蓝熙书是真思考还是耍酷,丁哑有点儿急了,叮了一句“怎么办?眨眼就冲这儿来了!”

“冲我们来的啊!”井貌安忍不住白痴的哆嗦了一句,颤抖的尾音彻底露怯了,井貌安自己觉得都特别刺耳。

“你脸大啊!”丁哑给他一眉头,眼睛快速的不露痕迹的焦点了一下身旁的蓝熙文,蓝熙文指绕耳边发,看不到具体表情,只看见她一瞬不瞬的长睫毛。

蓝熙书的手掌紧紧的揽着蓝熙文的肩膀。

蓝熙书侧眼扭脸从井貌安开始环视了一圈儿哥几个。

井貌安下意识的用手捏了自己的脖孑,并快速的瞄了一眼身旁的蓝熙文。

蓝熙文看着自远坡滚滚而来人马,大眼晴瞪的滴溜圆,看不出惧意,竟一脸的新奇,手捋着刘海一边倒,就象在无比认真看着戏台。

井貌安为刚才自己表现出来的惧意本来小有羞惭,有了蓝熙文的对照恨下不得把脑袋塞到裤裆里,看没人反应,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蓝熙书把目光落到撅着大屁股奋力登山的胡大疙瘩身上。

哥几个不知蓝熙书在打什么主意,一起看着爬的起劲儿的胡大疙瘩,真是残忍,哥几个光看没打算帮忙。

蓝熙文飞扬的发梢拂过井貌安肩膀,井貌安都半身不髓了。庆幸刚才底虚白痴的话设被蓝熙文入耳,要不然情何以堪!

“很显然这队人人马是有备而来,他们避开大同偏头关这些军防重地,斜插过哈哈岭,目的地鹰镇和虎牙口,鹰镇是方圆百里的百货集散地,而虎牙口因东胜卫曾在歧驻防很久,附近的富户集中,囤粮可观。而且,最重要的是———”蓝熙书略有迟疑的打住下文,他一直秘密负责锦衣卫安插在两地喑桩的情报联通。对于两地的民生壮况,私盐铁器的贩卖走私都了若指掌,当然这些只有夏十榆知道,哥几个知之不洋,就知道蓝熙书比他们都忙。隐藏的都深,没办法,能力在那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