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遏必隆看了祖可法一眼,冷笑道:“你们祖家也投靠刘成了?”

“这个“祖可法脸色微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听到遏必隆冷笑道:“做的好,多尔衮你倒行逆施,弑杀兄长,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活该!”

“时间不早了,我把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阿桂的声音解除了祖可法的尴尬,他低咳了一声,将注意力集中到阿桂手中的一副地图来,那地图虽然看上去粗陋的很,但却十分详细,不但兵营、粮仓、武库、宫城、六部衙门、瓮城这些要地都标记的十分清楚,就连后金诸位亲贵的王府所在、有几道门,王府有多少护军都标记的清清楚楚。祖可法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吃惊,但转念一想既然像身为镶黄旗护军高级将领的遏必隆都倒戈了,估计后金内部刘成不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了。再说自己现在既然已经换边站了,他们准备的越是充分,胜利的希望也就越大,对自己自然也更有利,想到这里,祖可法又不禁暗自欣喜。

很快阿桂就向诸将分配完任务,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张盛京地图的临摹本,每张地图上面都用朱笔标明了被分配者要攻击的目标和从东门前往目标的路线。完成了这一切后,阿桂沉声道:“诸位,你们眼前便是东虏的老巢,只要能拿下此地,便可立下泼天大功,名扬天下,富贵荣华自然是不必说了。不过丑话我说到前头,待会进城后各军须得遵守军律,不得烧杀抢掠,触犯军律。济农大人令我督领各军,我自然要担起责任来,擅取一钱者皆斩,都听明白了吗?”

“是,将军!”众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阿桂的命令不太和他们的心意。阿桂也看出了诸将的心思,沉声道:“诸位,我阿桂也是行伍出身,如何不知道将士们抛妻离子,披坚持锐上阵厮杀为了什么。但今时不同往日,此地乃是东虏的巢穴,城中数万人口要么是其贵胄子弟,要么是其宗族肺腑。我们能走到这里不过有三四千人马,大队还在后面。若是我们进城后放纵士卒抢掠,一来会激起他们的反抗,二来士卒离散,各怀自保之心,只怕我们连性命都保不住,有再多的银子又给谁去花?”说到这里,阿桂稍微停顿了一下,看到部下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心知他们听进去了不少,才继续道:“当然,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出发之前济农大人曾经叮嘱过我,破城之后财帛分于将士,土地人口才归他所有。我在这里就拍个胸脯,这盛京城中府库的财物我阿桂一两银子也不要,都分给有功的将士们,只要局势一平定,立刻就论功行赏!”

“是,将军!”这次众将的调门高了不少。阿桂满意的点了点头:“都回各队去吧,等待号令!”

“祖大人,接下来就劳烦你了!”看着不远处的盛京城东门,阿桂向祖可法点了点头,也许是受到方才气氛的感染,祖可法的情绪也高昂了不少,他笑着向阿桂唱了个肥喏:“将军请放心,有遏必隆大人在,我定能说服六哥献出东门!”

“好,此番若能事成,祖大人当居上功!”阿桂笑道,他将目光转向遏必隆,只见对方脸色如铁,便没有说话,只是向其微微点了点头。遏必隆冷哼了一声,用力踢了一下马股,便疾驰而去。祖可法见状,只得向阿桂拱了拱手,便催马赶了上去。

盛京城东门。

自从放祖可法出城之后,祖泽远的心情就很乱,猜想着叔父让祖可法出城的真实目的。在他的脑海里曾经闪过向祖大寿询问的念头,但旋即就被自己否决了既然叔父瞒着自己就一定有其理由,自己跑去询问不但得不到回答,还会给对方留下一个坏印象。想到这里,他正考虑是不是让亲兵给自己弄壶酒来打发一下时间,便听到亲兵对自己说:“将主爷,九爷回来了!”

“这么快!”祖泽远一愣,他稍微算了一下时间,这段时间大概也就够祖可法跑回城外的庄子然后就立即回来,看到是送或者取一样东西。

“将主爷,九爷有点怪!”那亲兵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怪?什么怪?”

“九爷出去的时候只有七骑,可回来的时候有四十多骑,人多了好几倍!”亲兵低声道。

“看来是取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否则用不着这么多人马护送!”祖泽远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满意的拍了拍亲兵的肩膀,笑道:“干得好,小子下勤了去账房领五两银子的赏!”

“多谢将主爷!”那亲兵闻言大喜,赶忙跪下磕了个头。祖泽远笑着踢了他一脚:“滚起来吧,快把吊桥放下来,让老九进城!”

“是!”

当祖可法看到吊桥被放下来时,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管他事先多么有把握,但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的。这时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向遏必隆看去,只见对方依旧是那副镇定模样,心中禁不住有几分敬佩,临阵之前还能如此镇定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老九!”祖泽远站在城门旁,笑嘻嘻的向祖可法问道:“带了啥回来,弄这么大阵仗?早说我就拨五十个亲兵给你,都是个顶个的好汉,千把人都进不了你的身!”

“弄了啥?我没弄啥呀!”

看到堂弟这幅模样,祖泽远脸上露出已经看透对方底牌赌徒特有的那种笑容:“老九,你就别瞒我了,叔父让你去庄子里取啥回来啦?弄这么大阵仗?”

“是我!祖将军!”遏必隆从跳下马来,解开蒙在脸上的黑巾,祖泽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一步:“遏必隆,你是人是鬼,你不是死在白格尔河了吗?”

“祖将军你也是打老了仗的,死人活人总分得清吧?”遏必隆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快打开城门!”

“开城门?”祖泽远这才意识到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已经有些危险了,他赶忙伸手按住自己刀柄:“你想干嘛?快后退,不然老子可就动手了!”

“别犯傻了!”遏必隆冷笑了一声:“这里都是我的人,动手你就死定了!祖大寿已经向刘大人递交了降书了,刘成的大军已经就在城外,方才祖可法出城就是和我联络的!”

“叔父投降了刘成?敌军就在城外?”祖泽远被彻底弄煳涂了,他将目光转向祖可法:“老九,这一切是真的吗?”

“遏必隆大人说的不错,我方才出城时已经亲眼看到刘成的大军了!”祖可法沉声道:“眼下女真人自相残杀,众叛亲离,就连遏必隆这样的亲贵都投降了刘成,若无他的引路,刘成的大军这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盛京城旁?良禽择木而息,义父也是为了祖家一门的安康呀!”

“可,可为啥我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呀?”祖泽远一脸三观崩溃的样子,从“一切尽在掌握中”变成“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废话,这可是杀头的勾当,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遏必隆冷笑道:“你是你们祖家第三个知道的,也不算晚!”

“六哥,这种事情我怎么会骗你?”祖可法鼓动唇舌,劝说道:“再说我就算骗你,又从哪来把遏必隆大人找来一起骗你?时间紧急,快开门吧!”

祖泽远终于被说服了,从他的角度看来,一切都那么可信。本来传说已经死了的人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传话的又是自己的堂兄弟,这要是一个圈套,也未免太夸张了。

“看,得手了!”阿克敦兴奋的指着不远处的东门城楼,一个火把在绕着圆圈,先是顺时针三圈,然后是逆时针三圈,正是先前约定的信号。

“是呀,终于得手了!”阿桂松了口气,他此时才觉得脑子里绷紧了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他转过头对阿克敦笑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将军请放心!”阿克敦向阿桂拱了拱手,笑道:“盛京城是我们的了!”

盛京永福宫。

黑暗中,庄妃睁开眼睛。自从皇太极死后,她睡得就很不安稳,即使是睡着了,也时常是半梦半醒之间,并不安稳,在梦中经常看到一些不可名状的黑暗。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听老人说过的一个故事,一旦成为夫妻,男女的灵魂便会交融,在男人的灵魂里有一部分女人的,女人的灵魂里也有一部分是男人的。皇太极死了,也将她的灵魂带走了一部分,在梦中看到的那些便是皇太极在地府里面经的,想到自己还能和丈夫一起承受,庄妃就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她觉得有点渴,从床上爬起身来,想要叫睡在外间的侍女苏麻喇姑。突然她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甲叶和武器的撞击声,这种声音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难道是多尔衮要斩草除根,要对自己和孩子下手了吗?可是他不是已经出征了吗?而且代善和济尔哈朗也不会让他任意妄为的!

想到这里,庄妃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匕首,紧紧握住,孛儿只斤家的女儿会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命运。这时她听到外间传来苏麻喇姑的惊叫声,显然自己的侍女也被惊醒了,不过可能是她听错了,苏麻喇姑的声音与其说惊骇不如说是惊喜。

“庄妃!”一个粗壮的身影冲进房间里,跪伏在地上,声音哽咽:“奴才没有保住大汗的性命,死罪!”

苏麻喇姑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盏油灯,灯光驱散了黑暗,庄妃认出了那个跪在地上的汉子,不由得惊讶的捂住了嘴巴:“是你?遏必隆!”

“不错,正是罪臣!”遏必隆又磕了个头,已经是泪流满面:“奴才无能,致使大汗被多尔衮害死,本来应该追随大汗于地下。但大汗临死前以要事相托,才苟活到现在!”说到这里,他对外面喝道:“都拿进来!”

随着遏必隆的喝声,外间的亲兵抬进来两只麻袋,解开口袋便滚落了二十余枚血淋淋的首级,散落了一地,吓得庄妃与苏麻喇姑惊叫起来。

“庄妃!这些是阿济格,还有多尔衮、多铎两个狗贼在盛京家人的首级!”遏必隆恨恨的说道:“可惜多尔衮和多铎两个不在盛京,奴才只杀了阿济格一人。您请放心,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奴才也绝不会放过这两个弑杀大汗的狗贼!”

借助微弱的灯光,庄妃终于在地上一大堆妇人小孩的首级里找到了阿济格的脑袋,只见这位平日里总是桀骜不驯的王公此时却是目眦尽裂,在他的旁边滚落着是他的妻妾儿女的脑袋,由于他本人当时也才三十出头,儿女自然也都在韶龄。遏必隆却杀了个干干净净,着实是已经恨到了极点!

庄妃偏过头去,避开这血腥骇人的场面,她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胸腹的涌动,低声问道:“那,那现在城中情况如何?你是如何进城的?济尔哈朗和代善两位大贝勒现在如何了?”

“城中已经平静,济尔哈朗与代善二位大贝勒都安然无恙!至于城中的情况嘛?”遏必隆犹豫了一会儿,沉声道:“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不过我现在已经是在刘成的麾下,大汗临死前让我将他的首级送到刘成那儿,将我们女真人托付给他了!”

出乎遏必隆意料的是,庄妃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惊讶或者暴怒,而是叹了口气:“哎,大汗在出征前就曾经和我说过,刘成其实和他是完完全全的一类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投胎在女真人这边,而那个刘成投胎在汉人家中。大汗还说既然打不过刘成,那就跟随他就是了,反正几百年来女真人就是给明国当护边的藩属,无非换一个主人,给刘成当马前卒就是了!既然时运已经不在了,就要认命,族人能够延续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