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马蹄铁

马蹄铁,俗称就是马掌,是用来装钉在蹄上的铁制蹄型物。

张骏虽然不会打铁,但好在中军自己就配备了匠作所,常驻着一批工匠。他们隶属于匠作监,主要就是负责兵器铠甲的修缮。至于设计和打造,则是由将作监来负责,各军的匠作所是绝对没有权力私自打造兵器盔甲的。如果私自打造,直接杀头弃市,很是严厉。

而且即便是将作监生产出武器装备,也并不是直接交付军中,还必须纳入武库,再由武库统一拨付。

不过当中军匠作所的工匠拿到张骏所画的图样时,就没把这奇奇怪怪的事物当做是什么了不得的军国利器。工匠多嘴问了问这是干嘛用的,结果听了以后也笑了。

给马穿鞋?闻所未闻啊!

不过这凉州都是他们张家的,少将军别说只是想给马穿个鞋,就是穿裤子也行!

二话不说,工匠们按照张骏的要求叮叮当当地捶打起来,许是物件太小,或者是工匠们要在这一众围观的将领面前展示一下精湛技艺,总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四片马蹄铁就被打造了出来。

将领们纷纷凑上前,韩璞、陈珍、赵马监、哈承嗣四人分别拿到一片,托在手里打量着。

这个被少将军称作马蹄铁的东西不重,所用也并非是什么精铁,而是废铁回炉所做,造价甚是低廉。再看它呈马蹄形,或者文雅点也可以看成是月牙形。大概有成年人的一指宽,中间是凹槽,两边凸起。凹槽里,左右各有两个孔洞,中间则是单独的一个。有人疑惑地问了问,说是穿钉子用的。

接下来就是很神奇的一幕了,哈承嗣找人牵来了一匹据说是全军脾气最好的志愿马,大方地嚷叫道:“少将军您随意处置,只要法子好用就行。”

张骏扯了扯嘴,心说你不但欺负老实人,还欺负老实马啊。

他吩咐将士们搭起一个简易的架子,将马儿固定在架子中间。随后,张骏亲自蹲下身,抱起一只马蹄,使其向后弯曲,脚掌朝上。待做好这一切,又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在众人惊奇的眼光中,将马掌上已经破损、和被腐蚀的一层轻轻削掉。

马的蹄子是由两层构成的,和地接触的是一层大约半指厚的坚硬角质,上面一层则是相对较软的活体角质。马蹄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的脱落,一旦如此,那马匹就只能慢慢自我修复,或者干脆就废了。

所以,在没有马蹄铁诞生的中古社会,战马是一种高消耗、高成本的战略性物资。举一个例子,汉武帝时卫青、霍去病北伐匈奴,出塞时有骑兵十万、随行马匹又十四万,结果大胜而还时却不满三万了。在取得胜利的情况下,还要承受如此巨大的战马损失,对国家财力的压力也就可想而知。

同时,这些战马和随行马匹除去生病、战死或者被食用,剩下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马蹄不堪重负,导致马成了废马,被永远地留在了大漠深处。

张骏的动作很轻,锋利的匕首狠快就将马蹄打磨的十分平整,露出了新鲜的角质。他拿来马蹄铁,对着比划了一下,然后又取出钉子和小锤,就要进行最后一个环节——钉马掌。

可马再怎么温顺,也是会动的,张骏费了半天劲,也没有钉上。

他抬起头,正想找个人来帮忙,却恰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张骏招了招手。

“吾?”那人左顾右盼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张骏点了点头,那人也不扭捏,直接走了过来,正是那之前的年轻值守官。

“怎么做?”他很上路的问道。

张骏递给他锤子和钉子,指着马蹄铁凹槽里的小孔,道:“钉进来!”

值守官接过来,迟疑道:“第一次做啊,不会痛吧?”

“不会,你轻点就行,别太用力。”张骏摇头道。

“别废话,快点吧。”

就这样,在两人配合下,马蹄铁被顺利地套在了马掌上。

将战马牵出来,马儿也显得很是兴奋,他用蹄子轻轻磕着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嘚嘚”声。

张骏将缰绳扯过,递到了哈承嗣手里,笑道:“哈将军,要不要试试?”

哈承嗣一脸兴奋地看向韩璞,见后者点头,便激动地怪叫一声,翻身上马,疾驰而出,在校场里兜起圈来。

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哈承嗣打马而归。他跳下来,急忙蹲下身翻起了马蹄子。只见马蹄完好无损,除了粘有一层浮灰,连小石子都没夹上一颗。

“神了!”哈承嗣跳起来喊道:“少将军的法子果然有用,你们看······”

说着,他闪身到一旁,将蹄子漏出来给众人。

“真的,神了!”

“是啊,是啊!”

韩璞也过来仔细验看,待确定无误,才开怀笑道:“少将军所言,果然不虚。”

他转过头来,对赵马监道:“赵马监,怎么样,愿赌服输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自然!”赵马监虽输了赌注,却没有半点不喜,而是一样激动道:“如此一来,战马的损耗将大大降低啊。之前下官不能如数交付将军所需战马,是考虑到战马损耗的因素,毕竟马监不能没有战马储备。”

他对张骏躬身一礼,鞠手道:“如今有了此物,我大凉不知要少损耗多少战马,增加多少铁骑,少将军真乃神人也。”

“赵马监过赞了,骏也只是突发奇想,没想到歪打正着。”

赵马监摇了摇头,郑重道:“下官也非小气之人,索性三千匹战马,全交付也罢。战马不日就到,下官不便久留,此物事关重大,吾这就去禀告州牧大人。”

说罢,他上前从哈承嗣的手中抢过缰绳,带着随从的属吏快步离开。军中非有将令不得纵马,即便再是心急,也要走出去再说。

这时,韩璞却突然脸色一变,令道:“巡营值守何在?”

“标下在!”那值守官单膝跪地道。

只听韩璞沉声道:“吾命你亲自带兵,将匠作所围起来,没有本将的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也不能有任何一物从这里被带走,更不许内外言谈说话,你可明白?”

“标下明白!”值守官抱拳道:“卑职谨遵将领。”

韩璞点了点头,又对在场军将道:“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外传,若是走漏了风声,莫怪本将军法无情。”

“是!”众将道。

张骏感受到韩璞的目光射向自己,也立刻道:“将军放心,骏必然会守口如瓶,绝不透漏半字。”

“谢将军谬赞,骏只是恰逢其会,不敢言功。”张骏道。

“好!不骄不躁!”

韩璞道:“既如此,众将各归其位。”

“少将军,你跟吾来。”说罢,率先离去。

张骏跟在身后,只觉得身侧有人跟来,扭头一看,正是骁骑将军哈承嗣。

张骏停下脚步,疑惑道:“哈将军,有事?”

只见这铁塔般的汉子竟然扭捏自来,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躬身拜道:“少将军,俺老哈轻易不服人,可您却是俺们骁骑军的大恩人,容不得俺不服您,请受俺一拜。”

“哈将军快快请起!”张骏连忙托住对方的胳膊,道:“哈将军真是折煞骏了。”

“少将军,往后您只要一句话,俺老哈水里火里,绝不皱半分眉头。”

“切勿如此。”张骏婉拒道:“骁骑军将士忠勇至诚,这是骏该做的。”

说罢,张骏和哈承嗣拜别,快步追上韩璞,往大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