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道女

念奴一面假装对天师道的教义极为相信,骗取李和尚的信任,好让其放松警惕,另一方面则寻找机会把自已在福国寺的消息传出去,无奈那两个粗使妇人看守得十分严密,不给念奴半点外出或传递消息的机会。

念奴多次要求到寺庙上香,说这是她向佛祖许过愿,每天为佛祖烧一柱香。但李和尚并不为所动,还是不许她出门半步。另一座厢房内,李和尚、戒嗔和张道士在内端坐,就听张道士开口道:“依吾看,那卿女不过是和咱们虚以逶迤,并不是真心信了天师。”

戒嗔哈哈大笑:“张道士,你不会把人家当做是乡野村妇了吧?”

“这张氏的一家子里,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李和尚道:“只需假以时日,潜移默化,总会让她真的信奉天道。”

“没时间了······”张道士摇了摇头,皱眉道:“外间越查越严密,这寺庙也藏不了多久了,早晚会露馅儿。”他看向李和尚,问道:“道女不是要亲自来见卿女的么,怎么还不到?”

李和尚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道:“无量天尊,道女身份高贵,岂是吾等可以妄自催促的。且候着吧,快了!”

就在这时还是那个小沙弥敲了两声门,然后推门走了进来,喜道:“三位师父,道女已经来了。”

“哦?”屋里的三人连忙起身,李和尚说:“还不快请!”

片刻之后,在小沙弥的引导下,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走入厢房中,只见她头罩面纱,看不清面目,但只观身段,必定是个极美的人儿。

道女伸出柔荑,葱白的食指上挑着一枚令牌。屋内三人定睛一看,只见这令牌上有“天师”二字,和其他道众并无不同,但下面却还刻着“道女”,就显示出了持此令牌者的特殊性。

“卑职李达(巴尔噶、张有道)拜见道女!”三人见了令牌,不敢怠慢,跪拜在地道。

只是这声音太过于妩媚,让三人心中皆是一**。

等他们站起来,道女直接走到主位上跪坐下来,动作优雅之极,但凡是人见了,都会有自惭形秽之感。

小沙弥也不管另三个师父了,而是小心地站在道女身侧,弓着身子侍候着。

“张氏卿女在何处,本尊要见见她。”道女气定神闲地开口道。

李和尚立刻弯腰答道:“就在隔院的厢房里,卑职这就让她来参拜道女。”

“不必了。”

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是,道女径直站了起来,对身旁的小沙弥说:“前头带路,吾亲自去见她。”

“是······是!”小沙弥先是看了三哥师父的脸色,然后就立刻伸出手道:“道女请移步,小的为您引路。”

就这样,在四人的陪同下,道女就来到了关押念奴的厢房外,两个粗使妇人正守在门口,见有来人,急忙跪地行礼。

两个妇人抬头看了一下,见李和尚微微回了一下手,才起身退了下去。

道女独自走进厢房,微微侧首道:“本尊有话对卿女说,尔等就在门外等候,没有吾的吩咐,不要入内。”

三人领命,带着小沙弥后退了几步站定。道女满意地点点头,才迈步走了进去。

院中,就听戒嗔(巴尔噶)用很小的声音嘀咕道:“一个骚娘们儿,神气什么。”

“哼!”李和尚与张道士皆测首怒目而视,戒嗔只得闭紧嘴巴。

房中,念奴也见到有人进来,却并没有起身,而是正襟危坐,看向门口处。等到那曼妙的身影绕过屏风出现在眼前是,她也不由得眼睛一亮,没别的原因,只是这人儿太美罢了。

道女来到念奴近前站定,却没有马上说话,看起来反倒显得有些紧张似的。她的手微微扣着飘逸的衣带,半晌后才鼓起勇气,在念奴不解的目光中取下了罩在头上的面纱,跪伏于地道:“侍女彩蛱,见过卿女······”

“啊······”念奴捂着嘴惊呼一声,身子微微后仰。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彩蛱,这个自己弟弟宠爱的美姬。

勉强稳住心神,念奴开口问道:“你怎会在此?”

“你是道女?”念奴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问:“那好,吾且问你,尔等掳本宫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彩蛱说:“他们并不知我下令请您到此的具体目的,只是以为要收您入道,或者是用来要挟大将军罢了。”

“哦?”念奴道:“那你让我来这里,是有何企图?”

“何事?”

“奴家早年流落江湖,幸得天师道徒收养才得以苟活。后来被送入贾氏府上,目的是为了打探消息。谁知贾氏又将奴家送予少将军,让奴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彩蛱低头道:“于是奴家就成了双向细作······”

念奴听到这里,心中反倒安定下来,不紧不慢地说:“你对本宫和盘托出,就不怕本宫说出去么?”

彩蛱道:“奴家也是逼不得已,前些日子身子不舒服,找医师查看,结果医师说奴家······说奴家······”她脸色通红,抿着嘴唇道:“说奴家有了身孕······”

念奴听闻此言,也是大吃一惊,一把抓住彩蛱的手,确认道:“你有了骏弟的骨肉?”

念奴表面上将信将疑,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天下间就没有女子会在怀孕这种事上撒谎,何况侍寝了三年,也该有动静了。

张氏子嗣一向单薄,任何能给张氏添丁的女子都备受重视。只是彩蛱这等身份实在是太过于特殊,念奴也为难的很。

她道:“就算你不掳我来此,只要说出怀了骏弟的骨肉,也不会有人加害于你,这又是何苦?”

彩蛱闻言一愣,问道:“难道我是天师道的道女也不会被追究么?”

念奴反问道:“怎么会,繁衍子嗣才是头等大事,你有恩于张氏,谁会追究你?”

彩蛱泪水涌出,跪伏于地道:“奴家行事鲁莽,冒犯了卿女,还请您恕罪。”

念奴正色道:“你若是真的要和骏弟在一起,就只能脱离天师道,否则即便是本宫相信你,骏弟也不会信。”

“是······”彩蛱道:“奴家在天师道中只是身份高贵,倘若直接下令放走您,恐怕这些人不会从命。”

念奴道:“无妨,只需你让我每日可以礼佛,我自有办法脱身。”

“这个好办!”彩蛱点头道:“只是奴家的身份,还希望卿女保密,待到诞下麟儿,再向少将军说明不迟······”

“这是为何?”念奴不解,旋即问道:“你还要留在天师道众?”

“嗯。”彩蛱语气坚定的说:“天师道最近还会有大动作,奴家留在这里,可以时刻打探消息。”

念奴此时没有心思揣度这女子说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一切等自己先脱身了再考虑也不迟。便道:“那你要多加小心。”

就这样,彩蛱拜别念奴,走出来后对李和尚等四人吩咐道:“卿女身份高贵,不准怠慢分毫。吾和她以达成约定,她只再虔心礼佛三日,就全心全意信奉天师。”

李和尚等四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当面驳了道女的面子,便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每日午夜时礼佛半个时辰。”

彩蛱脑中思虑片刻,好在戴着面纱别人看不见表情。她暗道半个时辰也够了,就点头应允。

道女走后,到了午夜时分。念奴被两个粗使妇人中的一个唤醒,来到佛堂中礼佛。过了许久,瞅准她瞌睡过去,念奴急忙咬破手指,撕下身上隐蔽部位的一块帛布,上面写道:“卿女念奴被天师道徒拘于福国寺,报信者奖万钱、赐田千亩、邑千户。”

然后,她悄悄把布条塞到了蒲团的下面,希望明日有人拜佛的时候发现此布条。

再说正当张骏一筹莫展的时候,周同和陈珍联袂而来,禀报说念奴有了消息,其实便是有一个妇人发现了念奴留下的布条,她不识字,但血书还是认得的,立刻就去报官。各县早就接到了命令,不敢怠慢,就直接报到了正在附近搜查的周同那里。

张骏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大声问道:“阿姊在何处?”

周同把一块布条递了过来:“大都督,您还是亲自过目吧。”

张骏接过布条,见到内容,大吃一惊。

“周同,这布条从何而来?”

“刚刚由当地的衙役陪着一个妇人送来,说在寺庙的蒲团下面发现这布条。”

这时,陈珍道:“大都督,天师道徒无孔不入,卑职恐消息泄露,已经暂时将来报信的衙役和妇人安置了起来。但即便如此,还是要迅速营救卿女,迟则生变。应迅速调集军士围住福国寺,不要放一人走了。”

“参军所言极是!”

张骏也不敢耽搁,立即传令左近的虎捷军左营和龙骧军右营将福国寺团团围住。

福国寺本来还有许多百姓在烧香拜佛,见到被军队围住,顿时惊慌起来。

张骏急令周同、韩虎严防死守,一个人一个人的甄别。等百姓都逃光了,军士冲进庙中时,却发现一个和尚都没有,整个福国寺已经空空如也。

周同和韩虎亲自带人分头搜寻,总算在在一间普通的厢房内发现了一块布条,被扔到桌下,与妇人送来的布条完全一样。

两人急送给张骏,张骏对比两块布,道:“确是阿姊的衣物无疑,看来姊姊应在此屋住过,这块布条,应是她用来留下信号的。”

周同道:“大都督,其他房内的茶水还是温的,看来贼人刚走不久。逃走的百姓已经筛选过了,而且被集中在一处没有放走。这说明贼人没有逃掉。”

就在此时,有士卒来报说后院的枯井中有一条密道,直通后山。张骏等人闻言,急忙去查看,只见枯井不深,里面有风涌上来,显然是和外界相连。

张骏立刻便让韩虎带着人从密道去追,自己则与周同率领龙骧军右营直奔后山。

天师道本来就在衙门中有眼线,李和尚得报福国寺已经败露,便当机立断地带人逃向后山。后山乃是天师道真正经营的老巢,不但位置隐秘,而且十分险峻。

后山的顶峰虽不甚高,但只有一条路能上下往来,其他处均是陡峭悬崖,从未有人攀爬。李和尚事先准备了很多结实的绳索,放在峰顶,以备不测之时,放绳索从峭壁逃生。

此时龙骧军右营和虎捷军左营已经全部赶到,其他各县府军也正在向此处汇集,可以说是将整个后山围得水泄不通。

韩虎自告奋勇,亲率虎捷军左营的步卒从正面进攻,但不曾想遇到了顽强抵抗。后山的上山之路极为险要,有一段路特别陡峭,坡度近七十度,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可谓“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天师道徒约有五十余人在上面在此据守,丝毫不把征虏军将士放在眼里。

眼见着虎捷军左营伤了十几个军士,死了二人,对方未伤毫发。韩虎红了眼,令部下集中弩箭猛射。天师道徒被射杀几人后,气焰被灭掉一些,后退到弩箭射击的死角躲藏,再也不露头。可等到虎捷军左营的军士想硬闯上来,他们就用乱石砸下,结果又伤了几人。

这时候,已经被降做小卒的胡硕请命道:“主公,请容俺为您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