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老宅的早上,一般的时候,都是很静的,因为萧宝艳习惯性的晚睡,早上很恨别人会打扰了她的睡眠,于是,凌家老宅里的佣人一早上都是蹑手蹑脚的动作,生怕惹醒了易怒的女主人。

这一天也一样,后厨里的一个女佣起得很早,前一天夜里已经将今天早上要做的早餐食材都准备好了,现在,开始煮粥,有车驶进来的声音,她从厨房的后窗里望过去,原是给这里送新鲜蔬果的车开进来了,凌家的蔬果一直由这家农场供给着,管家与对方的司机正在说着什么,有专门的搬运工从厢式货车抱出一筐蔬果来,这时,这个女佣却看到一个小人在这时,却趁着那工人与管家都没有注意的空,爬上了车去,这个女佣好奇的走过去。

厢式后车的门半开着,里面堆了一堆大小不一样的筐,女佣看到筐与筐的空隙里,露出一个孩子的肩膀来。

却是不停的颤抖着,女佣愣了下,小淑仪抱着膝,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扭过头来,女佣差一点惊叫出声来,小淑仪脸上都是血,嘴角,鼻端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额头上肿起很大的一个包来,眼框是青紫的,刘海湿络络的粘着干涸的血液,粘在一起,小淑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女佣的样子惊恐万分,也许只一小段的时间,两个人对看的时候,女佣分明的感觉小淑仪的眼神里,那求助的意味,小小的孩子,身子瑟瑟发抖。

女佣在这个家里待了很久,在凌永堂离世,小淑仪进入凌家之前,她都一直在,她知道凌永堂与萧宝艳、叶兰漪之间的恩恩怨怨,她也曾碰见过萧宝艳虐打小淑仪,但是她却不敢去阻止,她怕同那个被辞退的老女佣一样,丢了这份工作。

但是,她并不是没有良知的人。

此时,她看着小淑仪,小淑仪也看着她,孩子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绝望的看着她,让她不由得眼圈红了,这样小的孩子,哪怕在平常人家里,也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啊,可是,这个孩子太可怜了,一直挨打,一直被虐待,这两年不在家里的日子不知道过得如何,这回暑假回来,见她开朗了一些,眸子里活泛不再那样死寂了,可是,竟又被打成这样了。

女佣想起来,昨夜里,她睡得晚,却也听到了一点声响,现在看着小淑仪的样子,她回想了一下,原来,那是萧宝艳又在打这个孩子。

怎么可以下得去手,明明这样可爱,这样娇小的孩子。

这时那搬运工人来了,人不到,声音却到了:“周姐,东西我都抱进去了,你看看,还差什么不?”

周姐一回神,看到小淑仪紧紧的埋下头去,尽量的把身子缩在那些筐中间,可是,还可以瞧见她瘦细的小腿与小脚丫露在那里。

搬运工人走过来,周姐愣了下,心里起了恻隐之心,忙着推上厢货的另一半门,小淑仪感觉到光线在变暗,她抬了头,看到周姐在关门,小淑仪的眼睛里面都是感激,她知道周姐在帮助着她,并没有揭露她在这里。

周姐微微的向着小淑仪笑了下,然后回着那搬运工人的话:“呵呵,我看了,不缺什么,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几点起的啊,太辛苦了!”最后一下

,她狠心的关严实了门,终于不再看那孩子的可怜的脸。

搬运工人也没有再打开门瞧看,就接过周姐的手,用力的推上门,拴上门锁,笑着说:“为了挣钱吗?谁不辛苦呢?您也不是这么早就已经起了,剩下的这些菜,准备送到桐城去,那里有个饭店定了我们菜圃的菜……”

他开始说什么,周姐都没有注意,这时,却有些回神了,醒悟过来,吓了一跳,忙着说道:“什么,你说你们要去桐城?”

搬运工人觉察到她的意外,就笑着问:“是啊,怎么了?周姐?”

周姐看着车后门,想到刚刚小淑仪看着自己的眼神,她忍了又忍,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说道:“这么远,慢点开……”

那一边,司机与管家也算好了账,结了钱,司机上了车,与周姐和管家告别了,车就慢慢的启动离开了凌家老宅。

周姐看着车慢慢的驶离的视钱,她嘴里泛上苦涩,眼框发酸。

孩子,以后的路,就看你的命运了,我之前没有帮过你,只能送你到这里……

这一天,萧宝艳起床很晚,她起来后,第一时间想起小淑仪来,忙着赶到那个浴室里,地上的水已经慢慢的干了,只留下很大一个水印子,里面还有些泛着血丝的颜色。

但是那个孩子不在这里,她忙着跑到了她的卧室,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萧宝艳这才有些奇怪。

她跑到了客房里,昨天经过那一件事,她赶着田牧去了客房,那个男人比她想得还要让她恶心,她再不喜欢那个孩子,但对于要做出那样禽兽之事的男人,也是觉得恶心与厌恶的。

“什么,你说小淑仪不见了?怎么会?”田牧也瞬间的醒过来,他看到萧宝艳眼里的嘲讽之色,他有些无地自容,他现在清醒了,想起昨天夜里的自己,他也是羞愧的。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天,找遍了凌家老宅,与附近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小淑仪的身影。

问家里的每个人,都说没有看到,这个小淑仪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那个周姐,在看到萧宝艳如无头苍蝇一样的疯了似的样子,心里有些开心的,只是不知道小淑仪现在的情况如何,那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她脱离了这里,会有好的未来……

田宅里丢了个孩子,只在警局里报了案,但让警察奇怪的是,这来报案的夫妻,竟连孩子的近照都没有,只有一张很小的,从学校的资料档案里剪来的一寸照,还是两年前刚入学时拍的,都有些模糊的。

对于失踪的前后时间段发生的事的叙述,这对夫妻都有些讳莫如深的样子。这让经手的警官有些奇怪,他们将小淑仪列入了失踪人员档案里,希望以后会有线索,找到那个孩子。

对于萧宝艳来说,小淑仪的消失,只是让她失了个可以发泄的对象,时间一长,她就慢慢的忘了,也不曾再去警局那里追问,小淑仪做为失踪儿童的档案越堆越久,慢慢的就无人问津了。

凌淑仪在这世上最后的记载,就是那份失踪儿童档案。

他们都不知道,在邻市里福利院里,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

子。

小淑仪坐在那车里,一路上昏昏噩噩的迷糊着,有时路况不好,她还被撞到了周围的菜筐上,最后终于停下来时,那个搬运工人打开了车门,见到里面的菜筐有些乱了,他只诅骂了一句,搬了一筐先走进那家饭店。

小淑仪在车停下后,就躲了起来,此时,车门大开着,她忍着身上的疼痛,小心的走到车门前,又爬下车去。

她那样小,只一闪身,就躲到了一边的街巷里。

那时已经近了中午,她一身伤痛,又一直没有吃饭,又累又痛又饿,走了几步,隔街就是繁华的街道,迎面来的都是陌生人,她又瘦又小的走在都是陌生人的街上,她的视钱刚好够大人们的腰间,她看着迎面的人们,有说有笑,有人严肃,有人木然,但都是陌生人。

她走累了,站在街心里,靠着一根路灯杆站定了,阳光很暖,这里虽然陌生,但是,比起那让自己心悸的凌家老宅,她宁愿待在这陌生的街道上,也不愿竟再回到那个家里。

阳光很暖,她的胃里翻滚着,而身上的伤,在阳光的灼照下,开始更加的疼了,她慢慢的瘫下去,昏迷的前一瞬,眼里还都是满满的阳光,她笑了笑,就再睁不开眼睛了……

“咦,这个孩子怎么了?”有人聚过来。

“天啊,她身上怎么这么多伤,是被虐待儿童,不会是那种被拐来的孩子,被迫要饭吧……”有人说道。

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有好心的人,上前来,一边打着电话求助,一边探着小淑仪的鼻息……

过了一个星期后,桐城的福利院里多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没有听力,不会说话,问她什么,只会摇头,据说在来这里之前,足足昏迷了四五天,送来的时候,身上的伤有的才开始结痂,来历不明的孩子,忘了一切的前事,问她什么,只晓得摇头,然后就是茫然的望着你。

福利院的院长与心理辅导老师谈了话,心理老师说,这孩子这种情况倒不是装出来的,种种的试探过后,她似乎真的忘了以前的事了,医学上,也有这种可能的事,看着她全身的伤,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受过严重的刺激,大脑里接受了一种自身的指令,自闭似的失忆症,完全是受刺激所致,至于能否恢复记忆,也许有可能,也许会永远的这样下去。

过了一个月之后,这个孩子身上的伤才全好了,被保育员照顾很好的林琅,慢慢的露出她清秀的脸来,福利院里的人都说,院里来了个小天使,这个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就是,这个孩子总是对人一身的戒备,不论谁靠近,都会让她战栗,下意识的,她就躲着人,他们都说,想必这个孩子之前一定受过很严重的虐待,这在她来这里时的伤口就可以确定。

按惯例该给这孩子起名字,老院长想起一句不知从哪里看到的词‘琳琅有清响’,想到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说话,这世上总是有许多事是无法完美的,老院长就说道:“就叫林琅吧,琳琅是玉,琅是金玉之声,这个孩子要是会说话,声音也会是美的,可惜了……”从此,世上少了个叫凌淑仪的可怜孩子,而多了一个林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