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两片尸体摔落在张楚的脚边。

突兀!

轻巧!

别具美感!

一侧的三位飞天宗师目瞪口呆的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怖与忌惮之意!

天塌了!

燕西北江湖已经有三十年,未有飞天宗师死于非命!

现在,一位同道就这么死在他们面前!

争斗不上飞天的神话!

破灭了!

更关键的是!

他们三人都未看清,项尊是怎么死的!

他们都只看到一抹刀光。

然后一个项尊,就无声无息的变成了两个……

连看都看不清楚。

还谈什么防御、闪躲?

这不是意味着,张楚也有杀他们的实力?

……

张楚像踢一条死狗一样的,一脚将压住他鞋尖儿的尸体踢开。

然而理了理衣衫,转身走向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北平盟总坛。

步履稳健。

看都没有看旁边那三位吃瓜群众一眼。

“怎么样?”

他慢慢的扶起梁源长。

梁源长淡淡的回应道:“死不了。”

他模样看上去很是凄惨。

脸上、胡须上、衣襟上,到处都是血。

他的血。

鼻梁塌了。

胸膛也塌了。

右臂还骨折了。

但他一点也不狼狈。

甚至淡定得有些过分!

就好像,断鼻梁的不是他,断肋骨的不是他,断手臂的也不是他……

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揍。

这是人性的盲点。

就好像燕西北的底层江湖儿郎们,只看到梁源长名震燕西北三州,风头无两、无人敢惹、万众辟易,多逍遥、多霸气!

却看不到,当年他被西凉州几大世家门派联手追杀时,仓皇得像条狗的狼狈模样……

他这一身伤势,对旁人来说,或许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大事。

但对梁源长而言,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就好像,他只告诉了,他是从东胜州近二十位四品高手的手中,夺取了三份龙元。

提都没提,他是怎样夺到那三份龙元的。

……

“怎么做到的?”

梁源长低低的问道。

张楚对他做了两个口型:虎魄。

梁源长惊异的挑了挑眉梢,闭口不再多言。

张楚扶着梁源长,缓缓走出废墟,行至项尊的两片尸身前,怒声喝道:“谢君行、石一昊何在!”

两声大喝自下方太平关升起:“属下在此!”

张楚:“尔等点齐两千红花部众,即刻奔赴长原郡,断项氏武道传承,从今往后,不许项氏再出一位入品武者!”

此言一出,满山皆寒!

断项氏武道传承?

如何断?

当然是杀尽项氏习武之人!

夺尽项氏武功秘籍!

好霸道的张楚!

好霸道的北平盟!

一侧三位玄北飞天宗师的脸色,虽然谈不上难看。

但也都有些阴沉……

他们并不在意项氏的死活。

也不是在意什么祸不及妻儿的江湖规矩。

项尊已死。

项氏就是个屁!

江湖规矩?

连屁都不如!

他们在意的是……

张楚当着他们的面下,下令断项氏武道传承这件事。

这是在对他们表示不满?

还是警告和威胁?

亦或者两者都有?

“领命!”

下方谢君行与石一昊扯着喉咙大喝应喏。

都不需要他二人点兵点将。

大批红花部众面如寒霜的解下腰间红绸,接过袍泽递过来的长刀,主动汇聚到二人周围。

杀人还不过头点地!

追到咱盟主的喜宴上搞事!

不能忍!

北平盟龙虎大旗招展,两千人马疾驰出关,径直西南去。

张楚沉默着目送他们出关。

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死仇。

但他张楚,凭什么要给姓项的机会?

如果凡事都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

如果凡事都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

那还练什么武?

那还混什么江湖?

回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它是不香吗?

今日之事。

源于玄北武林盟主之位。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却已和玄北武林盟主之位没有太大关系。

项尊或许不该死。

他没想把事情搞到这一步。

顶多……也就是想压一压张楚的风头,挫一挫张楚的飞天意。

这么点“小事”。

以他飞天之尊,怎么都谈不上一个“死”字儿。

怎奈他命不好。

撞上了梁源长。

其实如果是换个时间,梁源长也不会直接动手。

他能混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可不仅仅是拳头比旁人大!

比如先前魏长空威逼张楚,梁源长就没有动手。

但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张楚举行飞天宴的大日子!

是比婚宴还要隆重的大日子!

这么重要的日子。

还有人敢来捣乱?

还有人来打张楚的脸?

张楚这个做师弟的,可以忍。

梁源长这个做师兄,忍不了!

所以他直接动了手。

他一动手。

张楚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你欺负我张楚,可以。

欺负到我大师兄头上,不答应!

办他!

以二对一,张楚想不出输的理由。

丹田中那一道虎魄,也给了他很大的底气!

……

待到二千人马出关。

张楚探出手从下方的酒席中间摄来两坛酒。

他塞了一坛给梁源长,另一坛自己接着,拍开泥封,高举过顶,长声道:“今日,乃是我北平盟大日子!”

“一为庆贺我张楚,立地飞天!”

“二为庆贺我大师兄梁源长,出任我北平盟副盟主!”

“往后我与梁盟主为玄北飞天!”

“定当再接再厉,卫我玄北千万百姓,护我江湖万千儿郎!”

“请诸君,共饮此杯!”

下方宴席场地之上,数万人,端起酒碗齐声高呼道:“贺张盟主!”

“贺梁盟主!”

“贺北平盟!”

呼喊声排山倒海,滚滚而来。

张楚仰头,如长鲸吸水一般,饮尽坛中酒,而后大声道:“开席!”

“咚。”

响亮的铜锣声,从山腰一直响到山脚。

数百青叶部执事,齐声高呼道:“开席啰!”

“凉八盘……”

张楚转过身,扶着梁源长慢慢行至三位玄北江湖飞天宗师面前,笑吟吟说道:“烦劳三位前辈久等了,这里喝不成酒了,只能请三位前辈移驾,换个地方饮尽。”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穿着一身儿大红色衣裳的张猛就擦着汗小跑着上来。

张楚的话音刚落,他就弯腰对张楚等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酒席已经安排好了,请尊客移步。”

然后无人搭理他。

三位玄北飞天宗师定定的看着张楚,面无表情,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移步。

张楚笑脸相迎,眉宇间没有本分阴鸷。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好一会儿。

风四相忽而重重的叹了一口,摇着头道:“你啊你,做了如此久的武林盟主,做事怎么还如此冲动?”

他口中说着话,脚下却像张猛邀请的方向轻轻踏出了一步。

张楚对他露出了一个更加热情的笑脸。

他一动。

九阳上人苍老的面容,就浮起了一抹和蔼笑容:“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张楚啊,咱爷俩就算是做不成翁婿,日后也得多走动走动……人老喽,没有个经得起事儿都后辈搀扶着,什么事儿都做不了喽!”

张楚闻言,一步上前,轻轻的搀了他一把。

乐清扬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风四相,再看了看九阳上人,轻轻的“呵”了一声,一挥手,卷起他的弟子扶摇直上,御空离去。

张楚仰望着乐清扬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走在前方的风四相就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笑道:“别看啦,人云外宗可是隐宗,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清高着呐!”

张楚脸上又浮起了笑容:“清高吗?怎么我瞧来瞧去,只看到了一身俗人气呢?”

风四相“呵呵”一笑,不再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