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雪虽然猜到自己要被初夏逮, 但没想到一进门就被逮了个正着。

屋内黑漆漆的,周围都是侍女们沉睡的呼吸声,她一只脚刚踩在门槛上, 初夏就从黑暗中缓缓现身。

四目相视,她静静凝视着她。

疾雪:“……让我解释一下?”

初夏指了指地上两个水桶:“你想解释?”

……

当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到今天这般田地。

先是被神棍抓住,后又落到了商贩手里。

尤其这个不知好歹的商人居然不给他准备一个精美漂亮的睡床, 回了屋以后就把他往地上一丢, 好像在说他今晚只能睡地板。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尊上的魔将!

“我要睡床。”当康扬起头颅:“我可以勉为其难和你挤挤。”

桂云扶回眸将他一瞥, 笑道:“你也配和我睡?”

“你说什么——”

当康很想给他点教训, 可他现在只是一只弱小可怜的猪崽, 最大的反抗就是冲上去啃一口桂云扶的脚踝。

马了个巴子, 他真是气死。

“要是尊上知道你这么对我, 她不会放过你的。”

其实这话说出来当康自己都心虚。

想想尊上对面前这个商人的宝贝程度, 恐怕不被放过的是自己。

桂云扶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将疾雪穿过的制服随便往桌上一丢,漫不经心道:“她会怎么不放过我?你说说看?”

“……她、她会打你。”

桂云扶眼中浮现出疾雪之前给自己扇风的模样。

打他?

打扇差不多。

他懒得理这只虚张声势的魔族,坐到床榻上,摸出玉简。

虽然这边已经主动联络过小六十很多次, 但那边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逃跑的时候, 小六十没和你在一起?”他问当康。

“没有,我和他一起到了凡人界就走散了。说起来, 你居然没死。”当康跳上椅子坐下:“那风玄烛现在肯定在到处找你。”

“我知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就一直躲着?那怎么行,我们必须杀回去。”

“杀回去?”桂云扶笑了声:“靠什么?”

“当然是混元珠了!”当康看着他:“你现在也算是尊上的人了,混元珠如果真的在商会的宝物库里, 你去把混元珠弄出来给我们尊上不就万事大吉了?”

混元珠既能代替魔尊给予魔域瘴气, 疾雪枯竭的经脉也可以靠无限瘴气强行突破。

可以说, 只要能拥有混元珠,风玄烛就是个屁。

“我说过了,令牌不在我这。”桂云扶显得无动于衷。

“那你也是商人,可以想想办法嘛。”

“没办法。”

“喂!”

不等当康再说,桂云扶懒散往**一趟,把屋里的灯给灭了。

当康气结。

真是不识好歹,这明明对他也有好处的。

算了,等以后尊上找到了混元珠东山再起,他就该知道错了!

一人一猪一夜无话。

翌日午时。

当康正无所事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兄台,你在吗?”

是周八敲了敲门。

桂云扶原本正歪在贵妃椅上看书,闻言放下书册,起身道:“请。”

周八满脸笑容走进来:“今天太阳正好,我姑姑请咱们去外头花苑喝茶,去不?”

花苑。

要是没记错的话,某个人好像就是负责打扫花苑的。

不过她在不在都没关系,能喝茶的话,桂云扶倒也没什么特别要拒绝的理由。

“行。”

“那好,咱们这就走吧。”

“噗噗!”我也要去!

当康只想出去找疾雪,赶紧跟上二人的脚步。

花苑里有个小凉亭,一群侍女围在周围给周夫人打扇,旁边还有好几个贵妇人,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见她们在言笑晏晏。

初夏领着周八和桂云扶行在石板小道上,经过一条回廊时,桂云扶抬了抬眼。

花苑门口,靠近回廊的地方,站了一个侍女。

侍女两手分别提着一个装满水的水桶,头上还顶着一个,奇怪的是即便如此她也稳如松树般,在大太阳底下站得笔直笔直的。

“那是什么?”桂云扶问。

“哦。”初夏顶着两个熊猫眼道:“那是个犯了错的侍女,我正罚她呢。”

周八啧了声:“还是罚轻了,你看她那么精神的样子像是在受罚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儿当水桶架子呢!”

当康也好奇地支起脑袋,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不是他们尊上吗!

虽然看起来确实很精神,还在朝这边看,但事实就是事实,这些凡人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这样对尊上!

“噗噗!”他想扑上去咬人,被桂云扶不动声色抓住,这人表面不显,力气倒挺大,一把握住他的猪嘴就塞入袖中。

“是吗,她犯什么错了?”他淡道。

“说是迷路了,我可不信,多半是出去跟谁幽会回来晚了。”初夏道。

桂云扶点了点头,没接这话:“走吧。”

疾雪老早就看见桂云扶了。

他和那些人在石板小路上停了一停,说了会儿话,等他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她疯狂冲他眨眼,要不是手里提着桶,大概会直接给他一个飞吻。

桂云扶眉眼一低避开她的注视,从她身前过的时候,初夏朝她瞪了一眼,疾雪只好低头,看着桂云扶浅堇色的衣角被风吹得微微翻起,勾勒出很好看的形状。

其实她从昨晚就开始在这罚站了。

初夏原本只想罚她半个时辰,谁知道不管站多久疾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站得比府门口的那两尊石狮子还要直。

她偏要看看她多久才会求饶,干脆搬来小板凳在旁边守了她一夜。

结果显而易见。

天亮了。

她困得想求饶,疾雪竟然还是屹立不倒,看见周夫人陆陆续续搬来茶具,还问她:“一会儿要在花苑喝茶?那西院的客人来不?”

初夏:“……”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等二人入座,周夫人简单介绍了几句,贵妇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茶好不好喝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周八虽然性格纨绔,但亲爹有权有势又还没成家,贵妇们在这小城里待久了没有新鲜事可聊,这下可算找到了猎物。

不管哪个时代的人都喜欢八卦。

“不知道小周郎订亲了没有?来了我们这儿,有没有看见喜欢的女子?”

周八差点没喷出来,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我没有喜欢的。”

“真的吗?”

贵妇们一齐笑起来。

然后视线一转,这回的目标成了桂云扶。

他从入座打了声招呼后就没再说过话,贵妇人到了这个年纪,眼光毒辣都是练出来了的,看他慢条斯理的举止就知道,此人虽然是商人,但教养很好。

于是,一出“贵家公子,家道中落,沦落为商”的悲情戏码立马在脑中浮现而出。

“小郎君多少岁了?订亲了没?有没有中意的女子?”

贵妇人纷纷问他。

周八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赶紧煽风点火:“他看样子是千里迢迢来我们这儿的,说不定家里真有个未婚妻子?”

“哦?”

“小郎君,快详细说说。”

“你和你那未婚妻子是怎么相遇相识相知的?”

贵妇们眼睛闪闪地看着他。

周八在一旁双手合十:对不住了兄台,我也没办法。

桂云扶:“……”

“我不喜欢女人。”他道。

贵妇们:??!

“你喜欢男人?!”

“也不喜欢男人。”

“那那那那你……”

“我喜欢这茶。”桂云扶垂眼看向茶盅里飘浮的茶叶:“很好喝。多谢夫人们款待,今天和你们说话很开心。”

贵妇们:“…………”

怎、怎么回事,这心动的感觉!

周八竖起大拇指:牛。

下午茶结束,贵妇人们纷纷和他们道别。

周八说自己想起有件事没办,半途带着初夏走了,只剩桂云扶一个人慢慢顺着石板路回去。

疾雪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水桶里的水已经被太阳晒没了一半。

她额角带汗,脸也被晒红了,但神色不见疲惫,眼睛也很有神,尤其听见脚步声抬头冲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珠呈现出一种很亮很闪的黑色。

“芙芙!”

桂云扶:“……”

“啊,喊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桂云扶往回走的脚步转回来,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住。

“茶好喝吗?”她问。

“一般。”

“但你刚才不是在里边说好喝吗?”

那当然是客套话。

桂云扶尝过修真界最好的茶叶,这种凡人的俗茶,也就随便喝喝。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疾雪歪了下头,好在头顶上的水桶也就晃了晃,没掉。

“什么?”

“帮我擦下汗,要流到我眼睛里去了。”疾雪闭着一只眼睛道。

桂云扶:“……”

“你干脆求我把水桶替你拿下来算了?”

“那不行,初夏说要是我敢中途偷懒就扣我工钱。”她佯装愤恨地咂舌,其实心里想的是自己这苦肉计可以骗桂云扶给自己擦汗,赚翻了:“你帮我擦下汗就好了。”怕他要拒绝,道:“我付你二十灵石。”

“你有钱?”

“很快就要有了。先赊着。”

“……”

桂云扶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张手帕,站近她,替她擦脸上的汗水。

这手帕多半不便宜。这是疾雪的第一感觉。

像是那种灵蚕吐的丝织成的,所以光是接触皮肤就有冰冰凉凉的感觉。

桂云扶的力道不轻不重,摁掉她脸颊两侧的汗水才去擦额头,一边说:“这张帕子就不止二十灵石。”

疾雪很坦然:“我回头洗干净了还你。”

他淡淡哼了声,也没说不行。

因为要擦汗,所以就离得近了点,疾雪盯着他白皙的手,心思又活络起来,很想就这么把桶一摔直接抱上去,大不了工钱不要了。

她正在心里权衡,眼睛啪一下被手帕捂住,疾雪身体一晃:“嘶……你干嘛!”

桂云扶嘴角挑起,冷淡而狡黠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好好罚站。不然之后拿什么来还债?”

看来她那点心思已经被他狠狠看穿了。

疾雪只能作罢。

擦干净了汗,桂云扶把帕子放进她袖子里:“洗干净了还我。”

“好。”她有气无力地答,要是有条尾巴,估计已经垂下去了。

桂云扶看了眼,问:“你还要站多久?”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初夏也没说得很具体。

他点头:“完事了来我房间。”

疾雪腾一下精神了:“来你房间?”

“想什么呢?”桂云扶挑眉:“昨天没做完的事,不继续做了?”

他指的是当康和那个女魔族的事。疾雪今天在这站了一天,还没空和当康说话。

但这句话实在是过于……像是某种邀请。而且桂云扶的房间,她好像还没去过。

疾雪空咽了两下,重新活力焕发:“做,当然要做,我一会儿就去。”

“嗯。快点。”

桂云扶懒得再搭理她,挥挥手,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2 23:49:06~2022-07-24 01:1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心雪豹 40瓶;醉问月无羁 10瓶;三里 9瓶;似水流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