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三劫难

点点星光的虚空之中,长幸看着自己的掌心,想起来她从地牢出来后受伤昏迷的那天,她意识沉入灵识深处时,预知过白瑾行未来的吉凶。

而当时她看到的与小狐狸所说的一样,白瑾行因命格所致,注定命有三劫,一劫为“挚友背离”;二劫为“至亲相弃”;而这第三劫……

长幸看着最后那四个字,心口抽搐发疼,瞳眸微颤,神情恍惚又苍白。

她攥了攥手指,红着眼眶哑声问道:

“只能这样了吗?”

小狐狸心中为难,知道这结果确实伤人了些,所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半响,它还是点了点头。

长幸垂着头,小狐狸不大能看清她的表情,但直觉她现在难过极了,便伸出爪子碰了碰她的脸颊安慰道:

“若是你不愿意我们……”换个别的法子。

反正再受一次言灵刺骨的痛,违规一次也没什么,小狐狸想。

它第一次为了给长幸透露信息熬过来了,第二次为了获得上面的线索也熬过来了,第三次也就没什么难的……

良久,长幸却摇摇头,神情恢复平静,缓缓地抬起头: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帮白瑾行应下这三场劫难对吗?这样,他的命格也随之改变,我也能回九重天了?”

小狐狸点头:“对的,这是唯一的途径。我们已经帮他渡过了第一劫,眼下还剩两个劫难,等他渡过了,此生命格自然就圆满,我们也可以回去了。”

长幸沉默了半响,看着那最后的四字卦文,觉得可笑,可却实在笑不出来,嘴角扬了扬,最后只能长叹一声,下定决心似的:

“那就这样吧。”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什么和白瑾行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的话了,那本来只能是想想。现在两人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再做那样的美梦了。

长幸将脑袋耷拉在膝盖上,想起往日美好的事,又想了想白瑾行待自己的好,忽然就觉得心中的伤又痒又疼,疼得她挠心抓肺,恨不得挖出来扔了才痛快。

可最后的最后,那伤口却开出花来。

只因她想起来,她曾经问过白瑾行,为何待她这么好?

当时白瑾行的神情温柔极了,认认真真地答了一句话: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啊……”

是啊,你看,就因为当时他这样的一句话,她便敢笃定,白瑾行那样地爱着她珍惜她,所以当时她哪怕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回到九重天,也还是不顾一切地想着陪白瑾行到老。

哪怕只有一世,只有这一世都好,她陪着他走到最后,她想着要他好好的。

直到如今依旧如此。

长幸想着想着,豆大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下来,砸在她的手臂上,没有声音。

那就这样吧,她从一而终,给白瑾行一个好结局。

长幸第二天醒来时眼睛红得厉害,一宿没睡也没什么精神,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外面的鬼面人,着实吓了一跳。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这一大早的站在这里吓人做什么?!”

鬼面人起初瞧见她的那刻心情很不错,可下一秒看见她红肿的眼眶却又沉了眸子,说不出话来。

他僵硬地动了动手,转身指着桌案上的馒头和白粥道:

“用早膳。”

长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奇怪,她来当个人质怎么待遇这么好?

可正巧她肚子饿了,摸着肚子就往桌子走去,拿起馒头时犹豫了一下,一旁的鬼面人道:

“没毒。”

长幸的手顿了顿,下一秒就把馒头往嘴里塞,行吧,他说没毒就没毒,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他也没必要骗她不是?

这么一想,长幸就更加胆大起来,坐下来喝了两口白粥,又尝了尝那碟咸菜,点点头小声嘀咕:

“唔……味道还不错啊。”

听力极好的鬼面人笑了笑,屋外的一缕阳光从门口洒进来,他虽是半点阳光都不沾,眼眸却柔和得发亮。

长幸注意到鬼面人的目光,转头看着他道:

“那个……你不饿吗?”光看着做什么?坐下来吃啊!

这两句话鬼面人都读到了,他犹豫了一下,就忽视了长幸眼中的谨慎,走过去在长幸面前坐了下来。

他看了看长幸又看了看桌上的食物,眸光闪烁。

长幸见惯了狠戾果断的鬼面人,这样犹犹豫豫神色不明的他还真是让人意外,她小口地嚼着馒头,微微瞪大了眼睛看他,不知死活地打趣道:

“怎么啦?你连吃饭也不会啊?”

紧张的鬼面人被她这话一激,不轻不重地瞪了她一眼,随后便摘下面具,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只是食物放进口中咀嚼的动作僵硬古怪得很,像是看了许多次,却是第一次尝试,很不习惯似的。

喏,连那一向凶巴巴的目光都垂了下来,认真又严肃地对待手中的馒头。

长幸觉得新奇,边啃馒头边看了好一会儿,意识到他这是怎么了之后,她突然觉得这鬼面人……

挺反差萌的。

于是她故意道:“这不会是你第一次吃馒头吧?”

差点被口中的馒头噎住的鬼面人大佬:“……”

又被瞪了一眼的长幸也不怕,又不识好歹地补了一句:

“哦,不,应该是说,这是你第一次和人吃饭吧?”

这下鬼面人翻脸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周身又涌上了杀气,恶狠狠地瞪着她,手中的馒头却仍旧没放下。

长幸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馒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

“怎么说你两句就气了,坐下来好好吃饭,别浪费粮食!”

鬼面人一看见她的笑又愣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馒头,犹豫了一下,也没说什么继续坐下来啃馒头。

长幸食量小,很快就填饱了肚子,打了个饱嗝之后她托腮看着鬼面人道:

“我有话就直接问了,你把我关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不为难她也不虐待她,待遇还这么好,她简直不像是当人质的,而鬼面人也不像个劫匪,倒像是来照顾她的。

鬼面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专心对付完手中的馒头之后,缓缓抬头看他。

对上他的眸子,长幸愣了一瞬,这不带杀气和戾气的鬼面人和白瑾行长得着实相像。

鬼面人解释道:

“我不杀你,你不用怕。”

长幸觉得好笑,挑眉道:

“你莫不是忘了我们之前可都想杀了对方,况且,你之前还用化妖丹算计我,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还可以好好地跟你相处?”

这人之前不是说自己是个大魔头吗,好几次想杀她,也好几次算计她,现在她和白瑾行走到这般境地,也是因为他。

所以要长幸将他当成普通人看待是不可能的,若要说恨那倒也不至于,恨与爱相等,都太过沉重,长幸不是个喜欢让自己负担那么多份感情的人。

让她爱上白瑾行都如此不易,而恨上鬼面人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此时在她眼里,鬼面人是个敌人,一个无需感情对待,只需好生应付的敌人。

鬼面人读出了她全部的心思,也清楚她这般毫不掩饰就是为了让自己知道,他僵硬地移开视线不想再看她,心中甚至涌现出一股无力和酸楚。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很简单,只要她活生生在自己身边就好。

可为什么在实现了这个目的之后,还忍不住想要更多……

想要她也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自己,想要她也对自己有那样的感情,想要她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并不知道,这就是人,在得到一样事物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接着渴望更多的事物。

他不人不鬼地活了许多年,却是第一次,有了接近人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