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醉酒

深夜的夜里已经带上刺骨的冷意,更别说如今没有丝毫人气的湖心阁,若不是瞧见白瑾行就在前方等自己,白玠言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踏进暖阁中,却是一室冷清,只有空气中飘散着陈年的酒香。

白玠言反应过来后,当即一惊,连忙上前止住白瑾行倒酒的手: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只见平日里衣冠端正,一丝不苟的芜陵君眼神变得有些恍惚,玉冠束起的青丝有些散乱,衣袖也有些凌乱。

他眼中没有焦距,抬头看了白玠言一眼,便笑道:

“原来是大哥啊,快坐下,与我一同喝一杯。”

看着他脸上的笑,白玠言皱起了眉头,坐下来道:

“你把我叫来就是陪你喝酒的?”

他本以为白瑾行叫他来是为了商议前几日朝堂之事,可眼下这么不正常的白瑾行,怕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听见白玠言这么问,白瑾行却不答,又倒了一杯酒仰头便灌下。

亲近他的人都知道白瑾行不好酒肉,平日可以说是滴酒不沾,新婚那夜喝了两杯他都头疼得不行。

所以白玠言实在很难想象,自家三弟居然也有借酒浇愁酒的一日。

眼看着白瑾行的神情越发恍惚,白玠言赶紧夺下他的酒杯,忍不住叹气道:

“你还是别喝了,免得一会儿难受,这三弟妹又不在……”

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白玠言立马住了嘴。

他小心地瞥了一眼已然怔神的白瑾行,他心底又是长叹:

唉……看来传言是真,自家这三弟妹当真失踪了,所以三弟才这般伤心难过。

想到这里,白玠言又忍不住埋怨起那三弟妹来,虽然不知道两人是出了什么问题,但在他看来之前白瑾行出事,三弟妹却不见踪影便是事实。

瞧着两人平时感情这么好,可这到了危难时候,三弟妹却不在,也难怪自家三弟会伤心。

白玠言想了想,还是伸手拍了拍白瑾行的肩忍不住宽慰几句:

“三弟你莫要伤心了,说不定再过几日就能见着了人……”

没有人跟白玠言说过,虽然他平时嘴皮子很利索,但实在不适合劝人。

白瑾行默了一瞬,伸手拨开大哥的手又倒酒喝了起来,喝完之后又极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不会回来了。”

白玠言没听清,可却看到了白瑾行脸上那转瞬而逝的伤心难过。

他知道许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一个外人也掺和不进去,眼下劝也劝不住,干脆就陪他一起喝了起来。

喝到兴头上,白玠言忽然一拍白瑾行的肩:

“我说你太没出息了,人不见了就去找啊,若是你真的在意她就翻遍整个京都把人找回来!那可是你明媒正娶是媳妇儿!你俩拜了天地成了夫妻,这辈子就系在一起了,还怕什么分离?”

要换以前他可不敢这么对白瑾行说话,今天是喝了酒才放肆了点,这会儿湖心阁又只有兄弟俩,难免吐露心绪。

白瑾皱着眉,孩子气地争辩道:“我不是我没有……”他打了个酒嗝,又继续,“谁说我在意她了?我不在意,半点都不在意!”

白玠言:“……”你就可劲儿装吧!

红着脸斜了他一眼,白玠言继续劝道:

“再说了咱们白家的规矩,娶了媳妇儿可就不能纳妾也不能休妻了,这一成亲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初可是你亲自把定亲玉佩送上门的,苏家姑娘也是你自己求娶的,所以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两人总要一起走下去。”

“有什么矛盾啊问题啊,就好好谈,就像你大嫂和我,这么多年不也这样过来吗?夫妻过日子,就在于互相理解体谅……你啊,就是性子不讨好,太倔也太傲了。”

白瑾行尚有些清醒,听着大哥的连番醉语,垂了眸子:当初娶她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是如今这个境地啊,若她是个普通女子,那不管她遭遇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会护着她的。

可她偏生,是个妖啊。

是个借了苏家小姐的身子还魂的妖怪,还处心积虑地骗了他这么久,这要他如何再与她厮守终生?

白瑾行没将心里这事说出来,心闷得厉害,一味地灌着酒。

灌着灌着两人都醉了,渊虚和沧武走进来对视一眼,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各自将两人从案上扶起,沧武送了白玠言回去,渊墨留在湖心阁照顾喝醉的白瑾行。

渊墨还未上前,便瞧见白瑾行怀里抱着酒壶,像个走丢的找不到家的孩子,正垂头委屈地喃喃自语。

渊墨凑近一听,才隐约听出几个字眼:

“骗子……要是没有……该多好。”

渊墨没听懂自家主子在说什么,却觉得他难过得很,像是把心丢了魂也丢了。

白瑾行当晚便做了梦。

与以往的噩梦不同,这次他梦见了那繁花似锦、山水秀丽的仙山上有云雾袅袅,远处飞过尾羽绚丽的仙鸟在吟唱仙乐,梦里下着春日里绵绵的细雨。

他在行廊下醒来,远处跑来一个红色衣裳的小姑娘,赤着脚淋雨跑到他面前,扬起那白皙好看的脸,亮晶晶的眸子只有他一个人。

小姑娘亲昵地扑进他怀里,搂着腰就往他脸颊蹭,笑嘻嘻的:

“大人你果然醒了,我等了你好久啊。”

他忍不住唇角微弯,却不想惯着她,捏了捏她的脸颊佯装生气道:

“你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沾得浑身泥,再有下回,我可就不带你来了。”

小姑娘知道他嘴硬心软,搂着他的脖子笑着撒娇:

“不去了不去了,以后我只陪着大人。”

末了,她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手舞足蹈的开心道: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大人的,不管您去哪,我都陪你!好不好呀?”

他心里不知为何带着一丝惆怅,却也忍不住弯了眼眸,摸了摸她的发轻声应着:

“好啊……”

小姑娘赖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把一根红线缠在上面,傻里傻气道:

“月老说这是姻缘线,缠了姻缘线我们便是那天命姻缘,我生生世世都陪着你!”

外头的细雨停了,暖阳透过树梢洒在行廊上,他抬头望着那片飘着云絮的天,轻轻笑了出来。

而后谁也不知道,已岁寿无疆的他,将这句玩笑话记在心里,一记就是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