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封海的季节,忙年忙的又差不多了,腊月二十五这天,刚过完小年儿不久,雕龙嘴村的几个农妇闲来无事,趁着晌午日头正好,搬着马扎儿凑到一起聊天,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是这些农村妇女最好的话题。在农村里,从来都不会缺少这样的话题。

“你听说了没?村头的老刘头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有人出钱帮他修院子哩。”一个胖头大脸的农妇边打毛线围脖边跟围坐在一起的几个街坊说着。

“真假?我也看见了,施工队正忙活着呢。我还寻思他发了财,怎么就有钱修院子了,他那个院子几十年都没带修修的,要不是石头结实,估计早塌了。”她身边的一个街坊附和道。

不过依然会有人质疑:“大腊月的动土能好?”

“人家都是看着黄历来的,你不信自己回家看看黄历去。趁着年前修个新院子,新年新院子,心愿,多好听!”对于黄历这种东西,大伙儿都是深信不疑的。而一个好口彩,众人在腊月里更是注意,进了腊月门,都要说吉利话的。

“那不是他自己出钱修的?”这番谈话很明显的引起了其他几人的兴趣,纷纷问道。

“可不?听说是外村的一个姓朱的好心人,帮他修的,出砖,出人,那院子修的,啧啧,马平的水泥还贴着马赛克哩。”胖农妇得意地说道,好像是自己家的院子被人修了一样。

“不会吧?还有这样的人?他脑子是不是叫驴踢了?”一个农妇发出了自己的质疑,登时引来一片哄笑。

胖农妇不以为意道:“不能!人家精神着哩。要不我说老刘头交了好运了嘛。”

她的说辞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引来了更多的质疑:“那他为什么不帮着俺家修院墙?俺家那院墙也十好几年没修了,灰不溜秋的难看死了。看人家那砖墙的院子多平整,看着心里也舒坦。”

“哎,我就不明白了,你说这人图的个什么?”另外一人说道。

“我觉得吧,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帮着村来人办办好事儿求个心安?”个中猜测不一而足,这或许只是其中之一。

“那他还不如去上清宫拜拜佛呢。”她旁边的一人嗤笑道。

只是她的话却引来了嘲笑:“上清宫是道士观好不好?和尚才拜佛,道士观哪来的和尚?”

可还有更惨的人:“天杀的贼和尚!”却听一人哭天抢地道。

“怎么了?”她的这番“表演”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那天去上清宫,碰见个和尚,他说我有血光之灾,我花了20块钱买了个他开光的玉,叫我含在嘴里十二个时辰,妈了个逼的那玉还掉色儿,我舌头都绿了!”

“哈哈哈哈~”她的遭遇引来了众人的哄笑,却也不知不觉的跑题了,反正这种谈话根本也没有什么主题,跑题,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没有人会去在意。

只是几个农妇聊性正浓,路口一个穿着大棉猴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一脸谦和的笑容对她们问道:“几位大姐,不知道这是谁家的房子?”

见他指着旁边的一栋房子,其中一个妇女站了起来:“俺家的,你找谁?”

“哦,我不找谁,就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我准备给孩子盖个房子,本来砖都买好了,可孩子非说喜欢石头垒的屋,这个当口,让我上哪去找石头去?见你们这些院墙石头不错,想和你打个商量,我出工出料,帮你们把院墙修了,换成砖墙,这些石头我回去处理处理,给儿子盖房娶媳妇,不知道大姐觉得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几个妇女登时明白了过来这人是谁了,他就是那个好心人!原来是想给孩子盖石头屋啊?只是她们心里未免有些不屑,石头屋比起砖瓦屋来差的太远了,毕竟形状不规则不说,还要费更多的沙石泥水来取平,垒出来的房子笨拙而不好看,心里不由对这个可怜的老爹报以同情,同时也暗骂他那个不着调的熊孩子,哪有这么折腾自己老爹的?

见那人面目和善,言辞诚恳,后面也有工人开车卡车过来,哪里还会有所疑虑?不过在农村都是男主外,女主内,这个农妇也做不得主,听完他说的,农妇也知道了他的身份,眼见好事儿落到了自己头上,不由兴奋道:“你就是那个老朱吧?我回去问问俺家男人,你等着昂。马上走开,不要回来。”说完兴冲冲地跑回了家。

这个人,却正是“好心人老朱”——朱培江,可她这句“马上走开,不要回来。”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等到周围哄笑四起……

“这个疯婆子,碰见好事儿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才回过味儿来,敢情她说的是“马上回来,不要走开。”心里不免有些好笑,却听到其他几个妇女其中有人有些试探地问道:“大兄弟,你家还要石头吗?俺家院墙也是石头的,我寻思着,你给儿子盖屋,不能只盖一间吧?她那个院子那么小,能行?不如上俺家看看,俺能做主,不用问俺男人。”

见说话的这名妇女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的混理肉,朱培江暗自好笑,这样的体格,确实不用问她男人,嘴上去连声应道:“好好好,这敢情好,我还怕你们不同意呢。多多打扰,你看看这都快过年了,小儿又给我弄了这么一出,让我这么狼狈。”

“你说的哪里话,当父母的,不就是为了孩子嘛!要不先走着?”

“好!”

朱培江一脸憨厚的笑容,跟随行的工人嘱咐了几句让他再这里等着那名妇女的归来,而自己则跟着说话的胖农妇去了她家,一见院墙,果然也是灰不拉几的老石头,心下暗自点头,说道:“行,你等着,咱慢慢来!”

……

当天夜里,峰山村唯一的一家小酒馆内,朱培江拉着韩俊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面色微醺的朱培江,喝一口,呵呵笑,再喝一口,再呵呵笑。

见他情绪如此高涨,韩俊摇头不已:“朱叔,有没有这么可乐啊?”

“小俊,你不知道,太有意思了。我上人家家拆院墙,人家还都把我当雷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不过客辛苦你了,你就是我那个不着调的臭儿子,不过说起来,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也不错啊,不行,我得找你爹商量商量,给我当个干儿子吧。哈哈!”

韩俊脸色一囧,主意是他出的,再看到村民家的院墙大都是绿石之后,他便上了心,随着新闻联播的播报,接下来的几天里,滨海的日报晚报也是长篇累牍地对崂山绿石大唱赞歌。

眼见下海的人越来越多,自己必须要走到他们前头才能获取最大的利润,本来朱培江想着一边挖石头一边慢慢发售,可他一不是当官的,二不是土匪,完全限制不了人家的行动,下海跟人家抢又显然不符合他文人的身份。

韩俊早就知道,这里相邻的几个村子,早些年盖房基本上都用的海里的石头,也就是说,都用的绿石,经过多年的风化已经看不太出原来的样子,年久失修之下,也有不少人想换一换却一怕花钱,二怕麻烦。而韩俊这个用砖头换院墙石头的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村民的认可。

只是峰山村离海边太近,韩俊和朱培江俩人的名声在那边又太响,如果最早去那边,恐怕漏了马脚,不如从周边的几个村子开始,效果却是意料之外的好!

“B~B~B~”韩俊腰间传来一阵清脆的提示音。拿起看了看,上面显示着一行“注册好了,小祖宗,别折腾你老子了!”的字样,韩俊微微一笑,想着老爸纠结的表情,思绪又回到了几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