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俊在矿场内搞的这个所谓“内部股”,实际上属于一种变相的集资,只是集资人手中的凭证,变成了所谓的“内部股发售合同”,并不能上市流通。真正的内部股,需要审批的手续繁多,且只对公司内员工发售,三年之后经营中如无大的纰漏,还可以上市。对于这些,韩俊并不了解。甚至他所募集来的资金,大部分都是从多少跟他有些关系的“外人”那里募集来的。

只是,现下国内股市开市还没两年的时间,员工们并不知道这个东西会跟股票有什么联系,只是觉得,这个东西,很合算,且无风险,何乐而不为?是以,韩俊这个募集政策一经推出,立刻从者如云!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甚至可以称之为“非法集资”,没有办理任何手续,没有任何相关部门的批准,就堂而皇之地发行了大量的所谓“内部股”。

不过,尽管合法的手续一项也没有,可韩俊却实实在在地拥有一座储量不俗的铜矿,没有人会怀疑这座铜矿的盈利能力,也没有人会怀疑韩俊能否兑现6%的股息率。摆在他们的面前的,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即便对相关政策有些了解的于长胜,看到韩俊搞的这一出,也是苦笑着默认了。毕竟,这件事由韩俊来做,且有铜矿支撑,不会出现任何纰漏,更遑论,韩俊大做“散财童子”,不仅相关部门领导照顾的面面俱到,就连他们的家人,韩俊也有所考虑,在他们看来,把钱放在韩俊这里,6%的股息远比放在银行合适。是以,十分诡异的,所有人对此都保持了沉默,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这一点,却是韩俊完全没有想到,也根本就没有想过的问题,多少年之后,当韩俊再次回想自己少年时搞的这个“内部股”也忍不住一阵好笑。

虽然韩俊的这个办法相当的“诡异”,但效果却好的惊人,当第一天正式宣布对外发售“内部股”,看着踊跃的工人们,韩俊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吃水不忘打井人,想到给自己提示的宋菲还在纠结于学校大合唱的事情,韩俊记的笔记里有不少的歌曲,百忙之中偷偷回了趟家,找出笔记细细翻阅,从歌曲篇里,挑了一首歌词不是那么情情爱爱,寓意积极向上的抄好了歌词和简谱,准备送给宋菲当做谢礼。

2月26号这天,学生会的那次会议刚过了一个星期,韩俊找到了宋菲。

“这是什么?”接过韩俊递过来的一张信纸,宋菲疑惑道。

“作为你给我提示的感谢,希望这个能帮你应付一下大合唱,我个人感觉挺合适的,具体能不能帮到你,我也不敢保证,但愿吧。”韩俊耸耸肩,笑着说道:“没啥事儿我就先走了,拜拜。”摆摆手,韩俊转身径直离去。

听说这个东西能应付大合唱,满腹狐疑地宋菲展开了信纸,映入眼帘的,却是谱着简谱的一首歌,一首似乎从未听过的歌。宋菲既然身为文艺部部长,多少懂点乐理,五线谱不敢说,可简谱还是看得懂的,歌词自不必说,略一哼唱,却是一呆,好清新的一首歌呀!

“嗳!韩俊!”再次抬头,哪里还有韩俊的影子?

“他……还会写歌?”望着韩俊远去的方向,宋菲喃喃道。

可当她组织人员进行排练的时候,多次想找韩俊问个清楚,可去哪里找呢?就连他们班的同学,都说这个神出鬼没的韩俊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各个课堂了……

毫无意外地,内部股发售的火爆让韩俊忙的脚不点地,至于学校他几乎没怎么去,而所谓的合唱比赛,他更是一点工夫都欠奉。

3月20号春分这天,下午两点多,韩俊在胜利桥接到了万小明几人,按他的话说,春分时节正是个春游的好时候,他跟几个哥们儿都想去看看自己的“工作单位”。

万小明其人,从外貌上看跟魁梧的万清明极为不像,个子比韩俊矮上半头,身材清瘦,面貌清秀,当初寒假第一次见他,给韩俊的印象是一个比较文雅的人。与他同行的,还有三男一女四个青年,跟韩俊都是有过一面之缘,他们的父母在市里俱是担任要职。而他们几人都或多或少地接受了韩俊赠与的些许干股,成了“白领”。

实际上,韩俊跟他们的交情并不算深,换做以往,也不可能如此快的熟络起来,不过自从陈老给韩俊提了个醒之后,韩俊也知道无论如何面上也得过得去。送他们一定的干股也是为了让他们的父母与铜矿的利益保持一致,一旦铜矿有事,他们这些人定然不会置身事外。把一切隐患扼杀在摇篮里,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而且,他们起码现在看起来,人还不错,没啥大毛病。

“韩俊,不用我介绍了吧?”几人一见面,万小明哈哈一笑。对这个韩俊,他可是十分的好奇,听老爹说,这个韩俊很不一般,让他没事儿多亲近亲近,这种事情,万小明自然省的,他所在的那个圈子里,有几个不是有几分能耐的?多个韩俊也是不错的,而且听父亲说,他跟市里领导的关系不错,且也是父亲同事的孩子,这样一来,关系自然近了几分。加上这个韩俊年纪虽小,行事却豪爽,让他们几个对这个年龄小自己一些的少年印象大好,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几个都或多或少的接受了韩俊铜矿干股的赠与,虽然不多,每年可是有不少额外的零花钱,让他们甚是开心。

几个人之间就见过,简单的寒暄过后。

韩俊说道:“铜矿尘土飞扬的,既然大伙儿想去看看,那咱们走着?”

“最近闲的没事儿,早就想去看看了。哥几个走吧。”万小明一招呼,几人分别驱车由韩俊道路朝着吉戈庄进发。

他们各自驾着车,却少有私车,几乎都是各个单位的公车,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开了出来。之间,公路上,为首一亮黑牌桑塔纳轿车开路,后面跟着一辆警用吉普车,和两辆牌号十分靠前的轿车。有明白的人纷纷侧目……

一路疾驰,半个多小时过后,四辆轿车驶进了矿场,可几人下车之后,发现在办公室外,正由一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铜矿巨大的储量,每天百十吨的产能,就如一个香肩半露,眉眼如丝的美艳少妇在床上搔首弄姿勾引着王康泰,霎时间让他血脉贲张,不能自已!矿场的产能一确定,王康泰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是多大的利益啊!悔恨,嫉妒,折磨的他寝食难安。

本来,他想说服王富贵跟他一起,如果村里两个主要的领导协同一下,再稍稍用点手段,撕毁个把协议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让他惊掉下巴的是,当铜矿开始出产矿石之后,王康泰愕然地发现,负责运输的车队,居然是王昌明的!

如果说王富贵跟韩俊没有什么交易,打死他都不信,面对这种情况,他不得不把王富贵约来谈谈。

“富贵,你怎么干这事儿呢?”王康泰眉头微蹙,似是诘难地问道。

王富贵则故作不知地反问:“什么事儿?”

“你还跟我装糊涂,你那小子不是给铜矿搞运输?”

王富贵心道,当初急着往外包的是你,以为赚了大便宜,现在人家探出新矿你又反复无常,暗自摇头,嘴上说道:“是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没问题吗?你身为支书,这么搞让外人怎么看?”王康泰语重心长地说道。

王富贵不以为意道:“难道让外人来搞吗?我说村长,好想没有规定说我家不能搞运输吧?再说又不是我搞的,我儿子包了几辆车,我这个当老子的还能拦着不成?”

“可架不住别人乱想啊?”

王富贵心道,是你乱想吧?摇摇头道:“再说又不是我去找的人家铜矿,人家对外早就宣布需要运出的车辆了。你前阵子老不在村里。不知道也是正常。”

王康泰见他态度坚决,摆摆手道:“好了,富贵,咱们不说这个问题了,对这个铜矿,你怎么看?”

“怎么看?挺好的呀?给的工钱也足,没见乡亲们最近一个个儿都喜笑颜开的么?而且,现在铜矿发行了那个什么内部股,在矿上的工人都买了,六个点的股息,不少不在矿上的人都争着去买,对了,你买了吗?这可比存银行合算的多了。”王富贵顾左右而言他,王康泰什么意思,他心里明白的很,不就是想撕毁协议,自己来搞这个铜矿吗?

他实在想不通,王康泰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到底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怎么就调不过这个弯来呢?不管是谁包了这个铜矿,对村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个韩俊分明早就知道那里有铜矿,坑我们呢,你想想,要是这铜矿由我们自己来开采,一年得多少钱?第二个大邱庄也不在话下吧?那个时候,全国都知道咱俩的名字了,多好!”王康泰诱惑道。

富贵抬抬眼皮摇摇头道:“还大邱庄呢,没看新闻吗?绝对的权利最容易滋生腐败。村长,你就别瞎想了,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你说人家早就知道,他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地?原来这铜矿就在咱眼皮子底下,你见过有人来勘探过?我当了那么多年矿长,我也没见过,人家那是运气好。你这会要是反悔,可就太不地道了。”他现在已经摆明了立场支持铜矿现在的主人,别的不说,儿子现在就搞着运输呢。一个月下来,抛除损耗和成本,他家能净赚三万块。如果让王康泰重新获得了铜矿,这运输权在谁手里,还真是两说,看他如此的积极,尽管打着为村里着想的旗号,可在王富贵看来,他这么做实在太着痕迹了些。

“你就是摆明了胳膊肘往外拐了?”王康泰把眼一瞪,说道。

“村长,你这么说就有些过了,怎能成了胳膊肘往外拐?”

“好了!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自己想办法!”说罢,拂袖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王富贵摇摇头,这人,一生只为名利。铜矿白纸黑字承包给了人家韩俊,他还能翻起什么浪头来?

王康泰早先也不是毫无动作,本来找了个心腹的村民混入了矿工队伍,想煽动一下矿工消极怠工,反正干一天也是30块,干的快慢无所谓,但他却忘了,被韩俊安排在铜矿监督的白猛本身就是偷奸耍滑的高手,以前在汽修厂各种手段玩的叫一个纯熟。

自从给韩俊打工了之后,收入暴增又被安排到重要的位置上,立刻收敛了以往的作风,用心工作。矿工们刚有一点怠工的苗头,白猛立刻做出了反应,将两百多名矿工分成20组,改一天30块固定工钱为一天20,每个组安排采矿石任务8吨,每多开采一吨矿石,就加十块钱的工钱。不足8吨的,每少一吨,扣五块钱。

白猛的这个安排很巧妙,按照目前的生产规模,配合各种机械,一天开采矿石大约在180吨左右,极限也不过200吨,如果他们玩命干,便能一天拿到40块的工钱。但要消极怠工,对不起,那工钱可就要浮云掉一半了。

这样一来,想消极怠工的人可不敢乱来了,每个人无不卯着一股劲儿,工地上一路小跑的人比比皆是,谁不想多拿点工钱?而且这个做法也深得韩俊的赞同。

眼见这个计划失败,王康泰却并不死心,而韩俊发行的这个“内部股”则给了他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韩俊一发行这个“内部股”,王康泰忍着心里想买一些的冲动,又仔细地研究了一番,突然发现,韩俊所发行的这个东西,完全没有法律的依据。

矿场的盈利能力已经摆在了眼前,加上这个机会,王康泰心道,这下“援兵”没该不会袖手旁观了吧?

“昌明,你这运量不行啊,你瞅瞅,眼看我仓库就要堆满了,你可要加把劲啊。给,这是这个月的运费,八万六,零头就不给你算了。没问题吧?”白猛懒洋洋地坐在办公室里,刚吃了午饭一边剔着牙一边说着,顺势,把九摞码成一捆的钞票推给眼前的王昌明。

本来按照韩俊的意思,跟他运输队直接把费用打到账户上,还是白猛的恶趣味使然,软磨硬泡让韩俊同意了以现金形式支付人家运费的要求,并把原本属于会计的工作抢了过来。实则,白猛觉得给别人发工资的感觉太他妈爽了。

王昌明笑嘻嘻地接过了钱,装到了随身带着的大兜子里。他的样子像极了他的老爹,白白净净,说话一样地慢声细语:“谢谢白经理了,这事儿没问题。这不前一阵刚买了咱的内部股么,寻思着再过段时间上两部新车。”他家目前十辆卡车天天超载一倍,也稍显运能不足,好在铜矿对自己特别的照顾,并没有找其他的运输队,但他运输队要扩大规模,则是必须的了。

“少说没用的,我和曹阳可都等着你请喝酒呢。老实交代,去济南又好一个逍遥吧?”白猛笑骂一句,几个月的相处,让年龄相仿的几人处的极为熟络。经常在一起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哪……”正说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曹阳气喘吁吁地说道:“白经理快去看看,有人要封咱们的矿。”

“什么!?”闻言,白猛霍然而起,直接冲出了办公室。

刚出门,迎面走来一群人,从笔挺的制服上来看,显然是一帮执法人员,更让他吃惊的是,他们并不单单一个部门!

工商的,地税的,公安的,怎么还有……记者?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为首一个挺着将军肚的中年胖子,指着白猛的鼻子问道。

白猛堆着笑脸,从口袋里掏出烟来一一分发,边说:“是啊,不知道诸位有何贵干?领导怎么称呼?”

胖子一挡白猛递过来的香烟,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镇里工商局的,接到举报,说你们无证经营,把你们的营业许可证拿出来看看。”

而他身边一个人说道:“我是公安局的,接到举报说你们非法集资,你是负责人吧,请说明一下情况。”

“听说你们这里还非法雇佣童工?请把所有的工人都召集起来,另外把工人的资料都拿给我们看一下。”

“你这边消防设施也不合格啊,还有大量的危险品。需要停业整顿一下。”

七嘴八舌的责问,让白猛不知道该先接谁的茬,而这帮人也根本不给白猛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要下达停业整顿通知书,又有记者在旁边拍照并不停的询问矿场的事宜,见这阵势,白猛有些慌了神儿了,他哪里碰到过这样的事儿?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矿区进来四辆轿车。

韩俊见到矿区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心里一沉,快步走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

白猛一见韩俊来了,如蒙大赦,赶紧跟眼前这帮人说道:“稍等。”

拉着韩俊走到一边:“韩经理,这些人要封我们的矿!”

“什么?”韩俊眉头一挑,心思急转,自己一切打点的不错为何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却听白猛接着说道:“好像是镇里的人。”

“镇里的?”没待韩俊细问,万小明等人纷纷走了过来,询问事情的经过。白猛也没有细想他们的身份,见是跟韩俊一起过来的,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明。

此时,矿里已经乱成一团了,矿工们见矿上突然来了这么多执法人员,以为矿里出了什么事,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围了过来。可当他们了解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之后,顿时炸了锅。

“完了完了,矿要被封了。”一人说道。

便有人质疑“不是吧?咱矿好好的为什么被封?”

“说是非法经营。”听得不清不楚,但也隐隐约约。

“狗屁,村里都承包出去,怎么可能是非法。”这事儿是众所周知的。

“操!我刚买的内部股,这下打了水漂了!”还是有人不放心。

“我也是啊,我的钱啊!”刚才那人的话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让他们想到了此间的问题。

“怎么办?”出了问题自然是要解决的。

“不能让他们封矿。”有人提议道。

“你想跟国家作对?还是想想赶紧把那些内部股换出钱来吧!”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矿工们议论纷纷,无不对铜矿的前景倍感暗淡,更有好事的,直接喊出要让韩俊退钱来。曹阳见到这种情况,立刻喊道:“没事儿别瞎起哄,里面有误会,我告诉你们,谁不想干现在就可以走,内部股谁的不要,我曹阳全要了!”说的豪爽,他也有苦自知,这次不仅这么多部门联合执法,又有媒体记者参与了进来,想不停工,恐怕都难啊!

这边闹的不可开交,韩俊眉头紧蹙,对万小明几人说道:“万哥,你看看,开业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找麻烦,真他妈的。”

可万小明几个人听完相视呵呵一笑,拍拍韩俊的肩膀说道:“怎么说咱哥几个也是矿上的工人不是?这点儿小事儿啊,韩俊你在这里看着,多少我也出点力。”

给了韩俊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一招手,带着与他一同前来的四人排众而出,走到一帮人跟前儿,斜楞着眼,看着公安局的一人问道:“你是哪个所的?我看这不太像警察啊?工作证带了吗?”他大咧咧的说着,丝毫不在意旁边记者摁响的快门和乱闪的闪光灯。

被问到那人一怔,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青年用戏谑的口吻跟自己说话,登时气不打一出来,自己这身警服不久是最好的证明,旋即眉头一皱:“你是负责人?”

万小明摇摇头:“我不是。”

“不是负责人一边儿凉快去。不要妨碍我们执法。”

“哟?这矿里头可也有我的一部分,少你妈的废话,有没有工作证?!没证件我知道你是不是冒充公安干警!?你信不信我报警绳起你来?”万小明把眼一瞪,不耐烦地说道。见他身后几个一起来的民警向上前不屑道:“想动我?真他妈太好了,我看你们家是攒够了钱了。”

那人听他口气如此之大,似乎对系统内的事情很熟悉,犹豫着,掏出了自己的证件一晃。却被万小明一把夺了过去,嬉笑道:“不过是个虾米,你充什么大头蒜?”随意的丢还了过去。

那人怒道:“你!你现在已经构成了妨害公务!”虽然叫嚣,可见这个年轻人口气不小,不知他的来路,加上旁边有记者,他们也不敢妄动。

“妨你奶奶个腿。等着!”不理那人的叫嚣,万小明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大哥大拨了个号码,摇头晃脑地找着信号边说:“邱叔,我万小明,我跟朋友合伙弄了个买卖,怎么刚开业你就找人上门捣鼓我?什么买卖?在那个吉什么庄上。恩对,就是吉戈庄,恩,是铜矿。你看看我,真抱歉,我忘了上供了,赶明天我去给你送上两万块钱你看合适不?不敢?还有你不敢的!?误会?你不问问这个矿是谁开的就派个彪子来?我告诉你,铜矿正主,是我铁哥们儿!就算不用我,也不是一般人能戳的了的!行了,这事儿我不跟我爸说,那,你自己跟呢个谁说。”

而他这么说着,记者的笔写的更欢实了,大新闻啊“太子党阻碍执法!”登上头条也不为过啊!

说罢,万小明直接把电话递给目瞪口呆的民警,颤颤巍巍地接过电话,里头的咆哮声,隔着两米都能听见:“你是不是疯了!?谁让你去铜矿的?听个风就是雨?我告诉你,明天你就给我上北山当片儿警去吧!还不赶紧滚回来?在那里丢人现眼?”就算大哥大声音略有失真,可所长的声音他如何听不出来。

当听到“啪”的一声,所长摔了电话,他面如死灰地看着万小明,木然地把电话递了过去。

“你……你是谁?”他只觉得喉头有些干涩,说话都不甚利索,奋斗了多少年,才爬到队长这个职位,一句话,居然让他成了片儿警。

万小明指着停在远处的警车,说道:“上去看看那个牌,记好了,你说你们这帮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赶紧离开。

在留下来的已然是自取欺辱,他赶紧带着几个一同来这里的民警快步离开,怎么看,那背影都有些灰溜溜的。

万小明在这边忙活,其他几个人也没有闲着。

张炳顺,跟万小明一同来铜矿看看的青年,是个矮壮敦实的青年,平常总是一副不笑不说话的样子。此时走到为首的那个胖子跟前,笑着说道:“你是工商局的?”

当时,万小明生猛的表演还在继续,这胖子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这些人的来头,心里难免一虚,早就接到授意,这次完全是来找茬的,凭着他多年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让这个铜矿关上个把月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眼前这个笑眯眯的青年,貌似……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好相与。

但倒人不倒架,扬了扬头说道:“你看不出来?”

张炳顺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镇上的是吧?哪个镇?平度?哦,不对,平度是县了。这镇可多了去了。”

“昌立镇。”

听到这个名字,张炳顺想了想,笑眯眯地说道:“林所长都是老关系了,呵呵,家父张源凯我想你应该能认识,这个铜矿,家父也是知道的,一应手续都十分齐全,没有问题,我想是不是个别的红眼儿病的人暗中捣鬼呢?”

胖子一听,脸色微微一变,涨源凯可是他们所长的顶头上司,他的儿子怎么会在这儿?可听他的话不似作假,心里暗道不好,赶紧换了副笑脸,说道:“啊呀,你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吗?里头肯定有所误会,既然张局都知道这事儿,那一定错不了,我回去好好查查,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我也正纳闷儿呢,这样正规的企业,怎么可能无证经营呢?”

“这才对嘛,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张炳顺客气的一问,可胖子显然经验丰富,打了个哈哈说道:“嗨,我一个小人物,不值一提。”说着,转头跟身后同行的几个同事说道:“事情已经明白了,里头所有误会,咱们回去好好查查。”

说完,跟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快步离去。这个地方一分钟都不能多待,多待了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刚才公安的那活计显然已经折进去了,别看那青年问的客气,要是说了名字指不定后面被下什么绊子,这番姿态,没准儿他回头就忘了……

万小明的嚣张跋扈,张炳顺的笑里藏刀,让韩俊看的瞠目不已,他就料到王康泰就要出招了,自从上次白猛跟他请示矿工有怠工倾向的时候,他就知道里头八成就是王康泰在捣鬼,但对那样的小打小闹,他根本就一笑了之。本以为他会一直小打小闹下去,去完全没想到,今天一上来他就发大招了,给自己弄了一出联合执法。

工商查自己的证照,税务查自己的账本,公安说自己非法集资连带雇佣童工,这都他妈什么事儿?

当然,更让韩俊没有想到的是,万小明他们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摆平了他们,要说他们有些能量韩俊是知道的,可按韩俊原来的估计,这种事情他们最多是拜托一下家里的长辈斡旋一下,打个招呼罢了,此时看到这种情况,韩俊也暗道自己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不过他们如此行事,似乎直接就把旁边的记者当成了空气,韩俊暗自咋舌,媒体的力量他可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媒体的大肆鼓吹,他的博物馆在去年旅游旺季也不会那么火。

有心提醒他们几句,可跟他们一起来的唯一的一个女孩走了过去,她叫王爽,是万小明的女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家里不是行政系统的人。

“新记者吧?”王爽看着那名不断记录笔记的记者问道。记者一愣,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王爽接着说道:“有些新闻呢,不是想报道就能报道的,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些人的身份都很敏感,不管你是哪个报社的,你这个稿子是发不出去的,所以,还是省点力气吧。另外,滨海日报还缺个编辑,你拿着我的名片,去找他们总编,让他给你安排安排,不比你在外面东奔西跑要强的多?”

记者愕然地接过王爽递过去的名片,半天说不出话,这一打一拉,让他意识到,这些年轻人,显然不是好惹的。

“真他妈没意思,风头都让他们几个出了,不好意思啊韩俊,没给你帮上忙,不过你放心,以后要是有啥事儿,尽管开口。”高高瘦瘦的滕飞笑着说道,他老子分管全滨海市的各个开发区建设。

“就是啊,嘿!瞧小明子得瑟的。”方帅在一边嘿嘿直笑,他父亲在市委秘书处工作,能分到铜矿的干股,还是于长胜的关系。

韩俊则在一边摇头苦笑,说道:“张炳顺看起来还挺客气的嘛,比万哥强。”

“嘿!你可别被张炳顺那小子骗了,估计那个胖子要倒大霉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嘁。”腾飞撇撇嘴。

韩俊听他这么说,显然张炳顺还有后手,心里也不禁为那个胖子默哀了。

前来发难的这帮人,被这些个少爷们三言两语就打发的服服帖帖,掉头就走,也顾不上什么“联合执法”了。本来,这个就是有人授意的,眼见根本就是一脚踢在了铁板上,再纠缠下去,能有好果子吃吗?

“谢谢,哥几个啊。你看今天闹的,实际上这破矿也没啥好看的,走,我请哥几个喝酒去,年终少不了大伙儿的分红。走了!”待那群人灰溜溜地走后,韩俊简单地给白猛交代了一番,领着这帮少爷匆匆离去……

“这些人都是干嘛的?”

“估计家里是当官的,要不那些人能听他们的?”

“你真些心事,很明显是老板的朋友,操,你看看,人家多大的排场,三言两语就把那些人打发走了,那些人还挑咱的毛病,不是找不再在么?”

“嘿!我还以为出大事儿了呢。”

“谁说不是呢,我还担心咱矿真能被封呢。真没想到咱老板这么厉害!”

“嗨!咱老板要不厉害,哪能想到承包咱这个矿?这个多少年的破矿,老板一来,你看,没矿也变成有矿了,啧啧。”

“嗳?老六,你头前不是说要卖手上的内部股么?正好我手里还有点儿闲钱,不如卖给我吧。”

“滚一边儿,这会儿谁卖谁傻逼。”

“哈哈……”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矿上的工人中产生了极大的轰动,他们几乎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多个部门联合执法要封矿的场面,在他们看来,那些人即便没有足够的理由也能让铜矿停工,可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老板的这些朋友,居然就把那些人给轰走了,他们还不敢说什么。

连老板的朋友都这么牛逼,那么老板呢?

说实话,矿上的工人,真正见过韩俊,并知道他才是铜矿主人的,并不多,在他们看来,能给老板打工的白经理,就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了。

不光矿工们如此想,曹阳的心里也不平静,韩俊跟他的朋友来转了一圈就离开了,可刚刚万小明、张炳顺几人的“表演”他却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里。就算一直在后面没有出来,跟韩俊说笑有加的那俩位,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免有些激动,能在背景如此深厚的企业里工作,且又受到老板的赏识,那前途,岂不是一片光明吗?

可心中依然还是有些疑惑,毕竟韩俊的年龄实在太轻了一些,想到一直跟随韩俊的白猛就在身边,免不了想从他那打探出点什么来。

只是白猛那厮对今天的一行人也是一头雾水,他只知道韩俊跟市里有些领导的关系不错,但至于因为什么才能有如此好的关系,他也是不知道的,不过,言语间有意无意地炫耀韩俊跟自己妹妹的关系,让曹阳纠结万分,为啥,自己就没有一个好妹妹呢?

王康泰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他都在不远处密切地关注着,当看到一行执法人员到达铜矿的时候,他忍不住心头的一阵痛快,只要抓住了他们的把柄,勒令他们停工,再通过他的一番走动,判定他们的承包合同无效,自然可以达到收回铜矿的目的。

可当韩俊他们来了之后,王康泰突然发现那些执法人员一帮接一帮地离开了。心下大感疑惑,第一时间找到“援兵总指挥”询问,却被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你搞没搞清楚人家的身份就敢拿老子当枪使?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来头吗?……他妈的好自为之吧!”

听说,这些青年家里的势力,几乎涵盖了整个儿滨海市的领导班子,面对这种“强敌”,王康泰仰天长叹,此时的他不会再去考虑铜矿的归属权问题,他只祈求,韩俊诸事缠身,顾不上回过头来找他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