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徐徐春风。

在一条宽阔且平坦的官道上,行驶来一大路人马。马儿彪悍,将士威武,那面面旗帜随风舞动,更透出军队的豪迈之气。

“父帅,再有十里路就到京都了。”一个长着连鬓胡子的青年将领飞马跑到了一位面目英武的将领面前,禀告道。

“知道了,传令下去,快马加鞭,争取在午时进入京都。”这英武将领,锊了锊下颌下的一把长髯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精芒。

他便是一直驻守北疆的大将军陈皋,也是娟妃的大兄长。

“是,父帅。”年轻的将领应了一声,就飞马奔向后面的队伍传令去了。他是陈皋的大儿子名叫陈昕。

“舅舅,我刚才听表哥说,咱们要在午时赶到京都吗?”少顷,上官名硕又快马跑了过来,在他驻守萦城的这一年多,可是和自己的这位大舅父频频地书信往来。

“是。”陈皋又是习惯性的锊了锊胡子。他话语不多,然而每说的一个字都是那么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好。”上官名硕也是精炼地回答了一个字。

在这一年多里,可以用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八个字来形容他,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坐在马上,任由马儿驰骋,他那好看的桃花眼,远远地向京城的方向望去,他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此时的大宛后宫还沉浸在前几日踏青回来的喜气当中,各宫的主子都有些疲累,可心情却是欢喜着的。特别是知道了过几天还有大的家宴,便都愈发地欢喜。

上官明轩这几日也是精神大震,处理国政也是十分迅捷。憋足了劲儿等着不久以后打一场硬仗。只要这一仗以胜利告终,那他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能够迎娶芷君,他不禁心花怒放。

此刻,芷君就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墨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每日这样被芷君陪伴。

“你也累了吧?歇息一会儿吧,快到午时了,朕要用午膳了,你陪朕一起吧。”上官明轩柔声说着。

“是。”芷君应道,这一年以来,芷君也有偶尔侍候他用膳的时候,可不知这次为什么,上官明轩竟然用了一个“陪”字。

上官明轩随即起身,芷君连忙将龙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一一收好。

上官明轩要去御书房旁边的饭厅用餐,芷君收拾停当,便默默地站在那里,等待上官明轩召唤。

“走吧,芷君。”上官明轩回过头,轻柔地对着芷君微笑了一下。

“是。”

上官明轩刚要迈步走出去,忽见高公公面容紧张地跑了进来。

“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高公公语气有些慌张,但当看到芷君后,连忙又稳住了情绪。

上官明轩眉头微微一皱,随后示意高公公走近自己身边,高公公便低声地叙说了一遍。

只见上官明轩的眉毛越皱越紧,随后他便低声地对高公公吩咐了一番,正要匆匆离开,忽地又想起了芷君,便回头对她说道:“朕暂且不用午膳了,你回房休息吧,下午也暂且不用到御书房来了。”

“是。”芷君微微屈身应答,心中不由迷惑。

上官明轩随即和高公公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一定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会是什么事儿呢?”芷君哪里有心情吃饭,她一边缓步离开,脑子里一边琢磨着。

芷君刚走进后院,迎面就看到清世。

“哟,芷君你回来啦?我家太妃做了新鲜的枣泥糕,吩咐我给你送来些,我还想着你这会子可能不在了,可巧你就回来啦。”清世看到她,便笑容满面地快步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盘香味扑鼻的糕点。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芷君有空也常到太妃宫中叙话。她和太妃简直有着说不完的话,真是结成了万年之交。太妃交给她很多东西,绘画,书法,弹琴,吟诗作对,而她也常给太妃跳舞唱歌,帮助清世清尘打扫灵禅宫,侍弄花草。

芷君把从迎春那里学来的侍弄花草的本领都用上了,将太妃喜爱的花草摆弄得生机勃勃,五彩缤纷,太妃不由戏谑道:“芷君,你可真是花仙子下凡呀,知道我这个老太婆太孤独了,就下凡来给我解闷了。”

芷君便笑着说:“太妃,您哪里像老太婆呢?哪里有您这么年轻的老太婆。”

“你这张小嘴呀,就是能说,真真是可人儿的解语花。”太妃更是笑逐颜开。

芷君从清世那了解到,这位太妃实际年龄已经五十二岁了,比当朝的太后只小两岁。她和清尘已经侍候太后十多年了,可是她们也觉得奇怪,这十多年过去了,她们的脸上都有了皱纹,可太妃却愣是一丝皱纹都没有。

太妃平日清心寡欲,除了吃斋念佛,摆弄花草,就是闭目坐禅。一日睡两回,午觉和晚觉。每日睡的时间也不长。

太妃最喜清净,除了皇上,从不许任何人踏入她的灵禅宫。乾清宫中的宫女太监们是都知道这个规矩的,而芷君却是个绝对的例外。

不过,清世后来看到芷君的为人,便觉得她这个例外也是有道理的,那么美丽的女孩,难得又是那么冰雪聪明,善解人意,自从她来到太妃身边,太妃的笑声便多了起来,连她们两个若是两天不见芷君,都会觉得周身不舒服。

“多谢姑姑,有好吃的总是记着我。”芷君一闻到那糕点扑鼻的香味就禁不住肚子里的馋虫了。

“你还没吃午饭吧?不如到灵禅宫去吃吧,太妃见你去了一定很高兴的。”清世问道。

“是呢,还没吃。”清世和清尘的厨艺都绝佳无比,芷君每次在灵禅宫吃完饭,都会回味好几天,在她看来,她们的手艺都远远胜过皇上御膳房的那些厨子。

太妃崇信佛法,基本以素食为主。而芷君也是偏爱素食的,偏偏清世和清尘还把素食做得那么精致。简直让人吃

上一口就停不下来。

“那就到灵禅宫去吃吧。”清世高兴地一把拉住了芷君的手。

“多谢姑姑。”

“谢什么,我和清世今天又研究出一个新的菜品,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哦,对了,这点心,芷君你先把它放到屋里去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芷君随着清世来到了灵禅宫,太妃和清尘见她来了都很高兴。

清尘已经将菜品做的差不多了,芷君忍不住又进去帮忙,她这帮忙其实也为了偷些厨艺。

清世这次做的的鸾凤和鸣的菜式,她将胡萝卜和白萝卜切成了凤凰和鸾凤的模样,又精致地调了一些汁,撒在上面,旁边又加上一些干玫瑰花的花瓣做点缀。这样精美绝伦的一道菜,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叹,一时间竟不忍下箸,怕破坏了这件美丽非凡的艺术品。

太妃也是对这道菜品赞不绝口,一时间竟也不忍下箸,清尘便说道:“我这菜本来是做出来让人吃的,你们这么停着不忍下箸,倒辜负了我的这片辛苦了。索性如此,那太妃,就允许奴婢僭越一次吧,她说完就朝着那凤头入手,加了一筷子,送到了太妃的碗里。”

“你呀。”太妃遗憾地叹息一回,便也只好加起菜送到了嘴里。立刻觉得嘴里一阵酸酸甜甜的滋味,甚为好吃,且韵味还回味良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菜中佳品。

“怎么样?”清尘立刻有些焦急地问道。

“唔,好吃,很好吃。”太妃不住地点头。

“那奴婢就放心了。”清世终于松了一口气,与太妃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她早就把太妃当成了亲人一般。

“芷君呀,今日皇上没有留你在乾清宫吃饭么?”太妃忽然问道。

“本来是要留我吃饭的,后来高公公突然来禀告不知是什么急事,皇上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告诉我下午也不要去御膳房了。”芷君有些不解,太妃为何忽然问这个。

“不好,这宫中定要出大事了。”太后忽然重重地放下了筷子。

“太妃,您说什么?”芷君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妃,虽然方才她也觉得高公公神色慌张,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但似乎也没有太妃说的这么严重吧?

“芷君,吃过饭,你还是快快回去吧。若没有皇上传召你就待在屋里不要随便乱走。”太妃的脸色越来越紧张。

太妃的话让芷君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难道真的有这么严重吗?看太妃脸色如此紧张,莫非这宫中要发生宫变不成?

“太妃,过两日皇上不是还要举行大型的宴会,不说还要犒劳镇守北疆的陈皋将军吗?”

“正是这个陈皋要坏事呀。”太妃慨然一叹。

“为何?”芷君不解地问道,她只是隐隐地知道这个陈皋是娟妃的长兄,当年助皇上登基有功,一直驻守在北疆,而这次不也是平叛有功,皇上要犒赏他,不才让他回宫的吗?

“芷君,我今日卜了一卦,就有些凶相,我本来还有些迷惑为什么会这样,如此看来正是应在这件事上。”太妃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芷君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看太妃的意思,应该有继续跟她诉说的趋势。

“这个陈皋虽然是助皇上登基的肱骨之臣,但这么多年来,也是好大喜功,虽是明着镇守北疆,但暗地里却俨然已经在北疆称王称霸了。而这次叛乱,皇上更是怀疑他是虚张声势,叛乱是假,介以要挟皇上在为他加官进爵,赏赐封地才是真的。”

“啊?怎么会这样?”芷君很是吃惊,怪不得那娟妃能够如此仗势欺人,原来她的身后竟然有这么一个雄厚的可以与皇上讨价还价的兄长。可是经过她这一年多伴宿上官明轩经验,她可以明确的断定,上官明轩绝不是一个可以任人要挟的皇帝,他定会荡涤任何一个左右他实施最高权力的障碍。

惊讶之余,她也不由得的佩服太妃。虽然她看似每日不问世事,安心向禅,但实际上皇上却有什么大事都愿意告知她,或许应该还更愿意征询她的意见。到了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了,皇上为何将太妃安排在这里居住,也才明白了这个太妃对于这个皇上的重要性。

可太妃的身上还有很多谜团,例如她为何会潜心念佛,她为何能够如此驻颜有术等等,但现在却不是探究这些谜团的时候,芷君相信有朝一日,太妃定会为她解释这些谜团。

太妃认真凝思了片刻,便吩咐清世速备笔墨。她拿起笔来,挥毫写下了一封短信,随后将短信仔细折好,接过清世递过来的信封,装进去封好。

“快,芷君,你现在速把这封信送给皇上。记住,千万不能把这封信落入他人之手。”太妃郑重地对芷君说道。

“是。”芷君虽然不知信的内容,但也知道这信的至关重大。她连忙将信仔细地揣入怀中,快步离开了灵禅宫。

太妃望着她的背影不住地点着头。

芷君快步走到御书房,却才想到皇上并不在此处,他方才曾经告诉她,下午不要到御书房来了。

“怎么办?皇上去哪了呢?”芷君不由焦急起来,她很后悔自己刚才为何没有问皇上一句。她想,如果她问了,皇上一定会告诉她的。

在这一年多的相处当中,芷君愈发觉得她和皇上已经像朋友一样了,正是上官明轩的勤政爱民,让她慢慢放下了心底的仇恨。她甚至想,等在过些时日,时机再成熟的时候,她会把自己的身世向他和盘托出,或许皇上能够帮她查清此案,还她家族一个公道。

芷君走遍了整个乾清宫,问了很多太监和宫女,他们都不知道了上官明轩的去向。这也是因为,上官明轩的行径向来只有贴身侍奉的高公公清楚,这便是上官明轩的谨慎之处。可不成想,他这个谨慎之处,却让芷君此刻犯了难。

思忖片刻,芷君决定去朝凤宫找华烨。

想罢

,她便快步奔着朝凤宫而去。

朝凤宫距离乾清宫最远,这也是当日皇上有意为之,皇后是他最不喜欢的女人,却是有不得不封为正妻的女人,于是他便将她安排在离他最远的宫里。

此刻不过是初春,虽然是午后,但阳光并不炙热,可芷君却走了一头的汗。

眼看过了檀香宫就快到朝凤宫了,芷君不由加快了脚步。

“哟,我说这是谁呢?这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儿吗?”忽地一个高挑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芷君定睛一看,却是青萍。心中暗叫不好,怎么这么冤家路窄呢?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因为她每日几乎都在皇上身边侍候,故而与赵箐旸和青萍碰面的机会便少了很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关系,青萍和赵箐旸也很少往乾清宫里来了。这一年多来,他们鲜有摩擦。

“青萍公主,奴婢这厢有礼了。”芷君微微屈身,给她行礼。

“坠儿,你说这在御前侍候的人不是更应该懂规矩不是吗?可是咱们眼前的这位玉大姑姑,却怎么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公主行礼了呢?”青萍阴阳怪气地问着身边的宫女。

“是呢,奴婢也不明白。”她身旁的那个叫坠儿的高个宫女煞有其事的应着,并立刻会意地朝着另几个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上前将芷君围在了当中。

“既然不知道,你们就快去请教一下咱们的御前掌事大姑姑,玉芷君呀!”青萍故意拉长了声调说道。

芷君知道她这是想寻衅闹事,自己恐怕一时不能走脱,可她想到自己怀中还揣着太妃给皇上的紧急信件不由很是忧心。

“青萍公主,奴婢有事要找皇上,故而对公主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公主不要怪罪,芷君这厢给公主赔礼了。”大事为重,芷君只好屈身跪下来,给青萍行了一个大礼。

“哎哟哟,你们听到了吗?人家玉大姑姑要找皇上去呢,哎呀,去找我的父皇呀,那我可是不敢耽搁的。”青萍一边抬起手甚是玩味地欣赏着手上精美的丹蔻,一边暗暗朝坠儿使眼色。

那坠儿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便对那几个宫女说道:“玉姑姑有如此滔天的大事,你们几个还不快些放行!”她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

“多谢青萍公主。”芷君没想到青萍今日竟能发此善心,她连忙站起身来。

可她刚往右边走,那几个宫女就挡住了她右边的去路;她再往左边走,她们有迅速挡住了她左边的去路。如此几个来回,分明就是胡搅蛮缠。

“还请公主殿下开恩,快放奴婢过去,奴婢真的有急事。”芷君只得大声恳求着。

“哎哟哟,这可奇怪了,我并没吩咐她们挡住你的去路呀,这路这么宽,不是大家各走一边吗?只是我这几个奴婢过于愚蠢了些,她们竟不知该怎么走路了,不如,玉大姑姑就耗些时间教教她们不就是了?”青萍却乐得在一旁幸灾乐祸。

“公主你!”芷君一时语塞,遇到这样的胡搅蛮缠之辈,她真有些无计可施了。急是急不得,因为对方毕竟是高贵的公主身份,搞不好在扣她个目无尊上之罪,可是跑又跑不得,被这几个宫女团团围住,喊也喊不得,人家也并没有把你怎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几个宫女在陪她玩游戏呢。偏偏这会儿,这也没有一个可以求助的人路过。

芷君不由被这几个人纠缠得筋疲力尽,纵然使出全力,也是无法突破她们的包围圈。

芷君清楚,她现在唯一指望的只能是路过的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帮自己解围了。

又等了片刻,她终于看到皇后从那边走了过来,立刻心中大喜,忙高声喊道:“皇后娘娘万岁万万岁,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芷君声音高亢,传得很远。皇后果然注意到了这边,但却只是停在原处,不肯过来。

芷君素来知道皇后的品性,看不到好处,她是绝不肯出手的,于是连忙高喊道:“是皇上特意让奴婢来给皇后娘娘传话。”

这话果然奏效,眼见着皇后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青萍正在犹豫该不该撤开那些宫女,皇后已经到了面前。

“皇后娘娘,皇上让奴婢来给皇后娘娘传话。”芷君再次重复道。

“你们几个贱婢,见到皇后娘娘怎么还不行礼?”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端阳厉声喝问着。

端阳声如洪钟,被她这一声吼,都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地行礼。

一旁的青萍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她素来认为自己的母妃才是这后宫的主管之人,至于她这个皇后,不过摆设而已。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也是大宛国的公主吗?目无尊长,简直不及一个山野村妇。”皇后恨恨地等了青萍一眼,便再不看她,而是把目光集中在了芷君身上。

芷君看了看青萍一眼,皇后立刻明白芷君的用意,便说道:“端阳,把芷君带到咱们宫里去。”

皇后随后缓缓地迈步离开,临走没忘了再次狠狠地瞪了青萍一眼。青萍恨的在她背后猛啐了两口。

来到了朝凤宫的正厅,皇后端坐,端起茶来啜了一口,这才缓缓问道:“玉芷君,皇上到底要给本宫传什么话?”

芷君方才在路上就想好了说辞,现在少不得说个谎了,于是便说道:“皇上说过几日的犒赏陈大将军的宫宴,要让皇后主理。”

“真的?”皇后脸上立刻露出一片惊喜之色。

“当然是真的,芷君岂敢胡乱传圣旨呢。”芷君心想:反正这个犒赏陈皋的宫宴怕是举办不成了,她这也算不得欺君之罪了。

“既如此,多谢你了,来呀端阳,打赏芷君十两银子。”

“多谢皇后娘娘。”芷君也不推辞。随后芷君便直截了当地问道:“皇后娘娘,能否允许芷君拜见一下五皇子殿下?”

皇后听罢,立刻脸儿一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