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君正在劝慰甄如玉,不必对着册封之事太过在意,这并不是永久的位分,若是日后得到了皇上的宠幸,随时会晋升的。忽见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过来说道:“请欧阳主子准备迎驾,皇上要来!”

甄如玉马上站起身要走,芷君想着这倒是一个让甄如玉见到皇上的好机会,她一把拉住了她,说道:“姐姐,我想皇上并没有多留意姐姐的人,一会儿姐姐就抓住这个机会,让皇上好好认识你。”

甄如玉却是一脸苦涩,她摇摇头说道:“好妹妹,多谢你宽慰我,我原本就是这样的命,我的父亲是青州府的那么一个小官,虽同是知府,可因为地方穷,又小,父亲的这个知府自然就比别人矮了一截,再加上我父亲的政绩不好,其实我能入选都是一个奇迹。我又是一个庶出的身份,其实我就不该有这样奢望……”甄如玉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甄姐姐。”芷君唤了一声,一时却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甄如玉的品貌在秀女中都是出挑的,这个连教习嬷嬷都看出来了,可却被评为了末等的宝林。她心里也替甄如玉感到不值。只恨自己不能帮上忙。

“好了,妹妹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你这会儿是秀女中位分最高的,姐姐真是从心眼里替你高兴,我没事儿的,你还是专心准备迎驾吧。”甄如玉说罢,便轻轻拉下了芷君的手。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甄姐姐。”芷君又叫了一声,无奈甄如玉去意已决。

芷君心中不由哀叹: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能得到上官明轩的垂爱,可是她心里却偏偏是不愿的。可越是不愿,那上官明轩却偏偏粘着她不放。

芷君就这么呆呆地坐着足有半盏茶的时间,“皇上驾到——”高公公那熟悉的尖细嗓音响起,可芷君还是坐着没有动。

玲儿忍不住上前轻轻提醒道:“小姐,皇上来了,您要不要起来迎驾?”

芷君心里忽然冒上来一股子拧劲儿,她真的就坐着没动。

上官明轩一步跨进来,却看到芷君木然地坐在那里,他便以为芷君一定是因为沈芙蓉有封号,而她没有封号的事儿和他怄气呢。不知怎的,他的心情却因为这个而快乐起来。他最怕的就是芷君总是对他那种淡淡且疏离的样子,她生气了,才说明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他挥挥手,示意玲儿下去,屋中只剩下了他和芷君,他几步走上前,一把就将芷君抱了起来,径直奔着那个美人榻就过去了。

“皇上,皇上,快放手!”芷君心中一紧,只是怕上官明轩要与她有肌肤之亲,双手不住地捶打着上官明轩的胸膛。

“朕不放,就是不放,你现在可是朕名正言顺的嫔,芷嫔,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

“臣女自然没有什么理由,可是论理沈芙蓉可比臣妾的位分高,皇上应该先宠幸她才是。”芷君把脸别过去,撅着红润的小嘴说道。这的确是她现在最能利用的理由了,而且也不会让上官明轩有所怀疑。

“噢——原来你真是为这个生气呀。”上官明轩将芷君放在了美人榻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可不正是为这个生气,皇上口口声声说爱着臣妾,可偏偏让沈芙蓉的位分高过了我。”芷君的嘴巴翘得更高了些。简直一副小女子拈酸吃醋的娇俏模样。

上官明轩看了,不由会心地笑了,到底是个小女儿的心思,终究还是为这些计较的,不过这也难怪,后宫的女人又有哪一个不看重自己的位分?

“芷君,你听朕给你解释好不好?”上官明轩的声音温柔如水,仿佛在下一瞬间就会渗透芷君的整个身体似的。

“嗯。”芷君不满地嘟囔着,还白了上官明轩一眼。

上官明轩心里却愈发欢喜了,忙说道:“芷君你素来大度明理,你也知道,这沈芙蓉是太后的本家侄孙女,太后虽然不是我的生母,但却在我当年登基的时候,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她的侄女,良妃早就入宫伴驾了。还为我生下了四皇子。只可惜,她为人太过良善软弱,怀孕时竟被娟妃所害。生下的四皇子身有残疾,才活到十二岁,就一命呜呼了,而后来朕对良妃一直也是淡淡的,说起来,朕心中也有愧疚。太后心疼她的侄女,朕也明白。只是你伴驾这么久,应该也能明白朕的苦衷。朕有很多的不得已,这次,太后借着选秀的当口,提出要让她本家的女儿也参加选秀,还拿了好几幅画像给朕看。朕无奈之下才会看了那几幅图,也是为了敷衍一下太后,更为了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太后的意思,让我多选几位,可是我却只选中了一个沈芙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哼,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和臣妾有几分相似。”芷君还故作生气地说道。

“正是呀,芷君你如此明白,真不枉费朕对你的一片痴情啦。”上官明轩朗然笑道,唇瓣微张,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这样的笑容的确十分迷人,这样的温情更是让人感动,芷君不由得有了一阵恍惚。

“芷君,你在听么?”上官明轩见芷君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不由轻轻地将她揽在了怀里,此刻,他的心里又涌上了愧疚之情,芷君说的不错,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没有把最高的位分给她。

芷君顺从地靠在了上官明轩的肩膀之上,她对自己说,以后要慢慢熟悉并认可这样的感觉,只要不和他有真正的夫妻之实,那么就不算背叛华烨。

芷君沉默了片刻,思忖了一番,说道:“多谢皇上对臣妾说了这些,皇上也有苦衷,这个臣妾深深的明白。只是,那沈芙蓉的为人太过刁钻,我只怕我会受她的欺负,在我们学习规矩的时候,她就曾指使人把甄姐姐打得遍体鳞伤。”

“哦?竟有这样的事儿?那个甄如玉是不是就是选秀的时候同你

站在一起的青州府知府的女儿呀。”上官明轩若有所思地说道。

“正是她。其实甄姐姐品貌端庄,容颜俏丽,堪称这秀女中的佼佼者,可是皇上你为何才只给她一个宝林的位分呢?当日沈芙蓉指使秀女那么欺负她,她总盼着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可是皇上还偏偏那么对她。”芷君又是不满意地撅起了嘴。

“怎么话题又跑到甄如玉的身上去了呢?你这小丫头呀,管得真宽。”上官明轩却是不以为意,那个甄如玉容貌娇美,仪态端庄,在秀女们中是排在前列的,但是上官明轩知道他父亲曾有一次贪赃枉法,后来又戴罪立功,若不是青州那个地方太穷,又偏僻,又多出盗匪,无人肯去那里做父母官,他早就将他的父亲法办了,正是因为这个关系,他对甄如玉也就很不喜。

“不是我管得宽,而是甄姐姐的人本来就很好么,她原先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却从不喊冤,她对皇上更是心仪很久,她……”芷君一心想着要为甄如玉说话,也就没太注意说话的策略,她一口气地说着。

“好啦!”上官明轩却伸出食指堵住了她的嘴唇,“你这丫头,朕来找你,难道就听你喋喋不休地说别人的吗?你若再说,朕可就真生气了。”上官明轩正色道。

芷君忽地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火了,她在御前侍候也将近一年的时间,对于上官明轩也是了解的,上官明轩不是一个听信他人之言的人,今天自己此举真是欲速则不达,反而不能给甄姐姐帮上忙。

“你怎么不说了?”上官明轩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丝丝地不悦。

“臣妾知错了。”芷君立刻低眉顺眼地垂下头来,上官明轩毕竟是个皇上,他对自己的宽容和忍让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看到她这怯怯的模样,上官明轩不由又有些心疼,随即拉起她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呀,为什么就不能多想想自己呢?其实你也清楚,朕这次选秀还不都是为的你?什么沈芙蓉,什么甄如玉,她们不过都是你的陪衬而已,朕心里最在乎的人始终是你,永远都是你。”

“是,皇上,是芷君辜负了皇上的这片痴情。”芷君低声说道。

“你看你,朕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唉——芷君哪,你让朕拿你怎么办呢?”上官明轩轻轻摩挲着芷君的玉手喃喃说道。

活到三十八岁的年纪,他还从未对哪个女子如此用心过,用心到去揣摩她的心思,因她的喜怒哀乐而欢喜忧愁,更因为她对自己的点点疏离而忧愁叹息,他从来就不曾真正的恋爱过,这对于他来讲真是一个难题。

两个人就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各自心头翻滚,有着不尽的心事。

最后,还是上官明轩先开口说道:“我这次给沈芙蓉封号,也是迫不得已,太后三番五次地找我,再说她确实又是王爵之女,她们沈家在我大宛初建大统的时候,曾经立下汗马功劳,也是从那时起,开国皇帝才将她们家族封为时代的王爵身份,随后大宛历经几代,沈家的子孙或是在朝廷担任要职,或是有女儿入主后宫,不过自从先皇那朝开始,她们沈家就再没有太多杰出的子孙了。但是,沈家这么多年来也是安分守己,从没有夺权争霸的势头,正是由于这一点,朕对沈氏家族也是心存着感激的。所以这次太后执意让沈芙蓉进宫,我也就没有拒绝。”

上官明轩的这一篇长话,说到底都是为了向芷君解释他为何给了沈芙蓉封号,而不曾给她。一个君王能对她如此用心,可见她在上官明轩心目中的地位了。也许此时此刻,换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感动得涕泪横流,可是她,玉芷君,却完全不在乎这些。

听着他的诉说,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家族,凭她对上官明轩的了解,她完全能够肯定,上官明轩根本就不是一个凉薄之人,可是为什么独独对她的家族和家人如此狠辣呢?

“芷君,你在听吗?”上官明轩轻轻地拥住了芷君的肩膀柔声问道。

“多谢陛下如此关爱芷君,芷君何德何能竟让陛下如此痴心……”

“好了,芷君,你看你又来了。朕不许你说这些外道的话,只要你不在生气,朕就心满意足了,其实朕想告诉你,那个沈芙蓉不过徒然得了一个”祥“的封号,你只是暂时没有封号而已,但这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朕一定找个合适的是时机,给你一个封号。还有,朕要补偿你。后宫中还有一处最好的宫殿,叠翠宫,朕就让你去住,还有一处金皖宫,正好离永福宫不远,就让沈芙蓉去住吧。而其他的秀女,都同原来的妃子们住在一起,你若是觉得冷清,还可以找合得来的与你同住。”上官明轩有些讨好似的说道。

“多谢皇上。”芷君诚心诚意地道谢,“那就让甄姐姐同我住在一起吧,还有那个叫李丽芬的宝林,我们三个同住挺好的,这样不显得冷清。

“嗯,都依你,朕都依你。”上官明轩不住地点头。

“多谢皇上。”上官明轩对她可谓是情谊深厚绵长,芷君忍不住起身要给上官明轩行一个大礼,却被他一把拦住了。

“芷君呀,你又来了,朕都说了,不喜欢你这么外道呢。”他将芷君拥在了怀里,“朕还有件事儿要告诉你呢,朕准备给你一个像民间那样的婚礼,朕正悄悄准备着呢,也让钦天监去挑选良辰吉日了,洞房就布置在你的叠翠宫,可好?朕这几日一直着人布置了,你明日就可以入住进去,你看看里面的布置可还满意,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诉高公公,让他直接去办就好。

婚礼,一个如民间一般的婚礼,这该是多么大的殊荣,这若是让别的女子听到,恐怕要幸福的死掉。然而,上官明轩愈对她情深意重,她反而觉得愈发不安心,因为她的心早就有了归属。上官明轩给

予她越多,她便愈发觉得难以承受。

“芷君,你喜欢么?”上官明轩轻声问着,唇边荡漾出一个甚为舒心的笑容,他以为自己这样对待芷君,一定能让她感动。

“陛下,芷君……”芷君忍不住又站起身来,双唇剧烈地抖动着,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这句话,就要脱口而出,可是还未等她发声,上官明轩就再一次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心中激荡着幸福的情愫,上官明轩自信的认为自己这一举一定是打动了芷君。

“芷君,朕再也不许你说什么感谢的话,我让薛嬷嬷来办这事儿,她老人家知道了,真是高兴得什么是似的。”

“多谢皇上。”芷君木然地说道。

次日,芷君便入住了叠翠宫,叠翠宫距离淑云宫不远,除了淑云宫是大宛后宫中离乾清宫最近的一处宫殿。

甄如玉和李丽芬得知一同和芷君入住叠翠宫,都欣喜不已,先前甄如玉还嘀咕着不知要和哪个妃子住在一起呢。这下心里可算有了底,有芷君在旁护佑,她再不用怕什么。

李丽芬长得娇美可爱,年龄比芷君还小了两个月,为人单纯善良,最重要的是为人开朗,芷君也是想让她多影响甄如玉,让甄如玉也快乐起来。

这一日,是新册封的妃嫔们入住各宫的日子,一时大宛后宫中凤辇来来回回的穿梭,更有太监宫女们抬着箱子,搬着物品来来往往的走动。

沈芙蓉入住金皖宫,为了这个地方的分封,沈芙蓉还找到太后埋怨了好一阵,因为金皖宫比叠翠宫小,且离乾清宫也远。太后只好劝她说,金皖宫就算不错了,比绮罗宫和玲珑宫都大,况且皇上让她离着永福宫近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好说歹说,沈芙蓉才算作罢,带着苏瑾容和丁沫儿住了过去。

段秦玉随琴妃住到了淑云宫,李佳琪随良妃住到了玲珑宫,两位长使随德妃住在了绮罗宫,还有其余的几位就入住在以前的婕妤、昭仪的宫中。

时至正午,芷君用过午饭,便和甄如玉还有李丽芬手拉着手从祥和殿出发往自己的叠翠宫走去,左不过走过两进宫殿,故而,芷君就不想坐那凤辇了。想随意地溜达溜达。

这一早,就祥和殿的前进院落里闹得厉害,沈芙蓉随时随地都在彰显着自己高人一等的祥嫔身份,一会儿嫌凤辇抬着不舒服,一会儿又闹着太监们搬东西不轻手轻脚,把她的东西弄坏了。芷君不愿听她聒噪,又怕她生出是非,所以特意躲开她,在正午的时候才进行搬迁。

时隔半年多了,芷君重新走在这条后宫的甬道之上,心中别有一番滋味。看来自己与这后宫的纠葛将无休无止,但愿等待自己的是一条平旦的大道。

姐妹三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笑,李丽芬能说会道,时不时地逗得芷君和甄如玉呵呵直笑。

走着走着,芷君看到了前方的绮罗宫,心中不由又是百感交集,自己离开后宫半年多,又进宫半月有余了,可至今还没有见迎春和碧玺一面,碧玺身边有迎春照顾,她倒是很放心,只是不知这几日她们过得如何?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那边看去,她心里更加惦念华烨,明知他已经不住在这里,她却奢望会在这看见他的身影。

“姐姐,现在到了咱们住的叠翠宫了么?”李丽芬忍不住好奇地问。

芷君立刻一阵恍然,连忙摇头道:“哦,没有,咱们才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

“哦,姐姐知道得真清楚,好像在宫里住了很久似的。”李丽芬兀自点点头。

“哎呦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芷嫔娘娘么?”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芷君定睛一看,却是苏瑾容。随即便点点头。

“芷嫔娘娘,臣妾容昭仪这厢有礼了。”苏瑾容的脸上挂着不阴不阳的笑意,缓缓施礼。

“姐姐多礼了。”芷君淡然道。

“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妹妹的位分比我高出一层,理该如此。”苏瑾容虽然满脸笑意,但那样的笑容只是让人心头发虚。

忽地,她把目光落在了甄如玉和李丽芬的身上。芷君马上意识到,她要挑理,连忙朝二人使了个眼色。

甄如玉和李丽芬连忙躬身施礼:“容昭仪姐姐,妹妹这厢有礼了。”

二人行过礼,刚想起身,却不料苏瑾容厉声说道:“你们两个也是学过规矩的,怎么这礼行得不伦不类呢?照理说,你们可是这后宫中位分最低的,我比你们高了好几层,你们怎么也得行跪拜大礼吧?”

“这……”一丝强烈的屈辱感贯穿了甄如玉的周身,她的身子猛然一僵。

“容姐姐,都是自家姐妹,容姐姐就不要计较太多了吧。”芷君连忙说情。

“妹妹,你这说得就不对了,大宛后宫可是规矩森严的,妹妹自从第一天就知道的,怎么反而明知故犯呢?”苏瑾容冷冷地说道。

“没错,容妹妹说得极是。”又一个尖刻的声音传来,芷君回头一看,沈芙蓉坐着凤辇从那边款款而来。心下不由叫苦:真是冤家路窄。

“祥嫔娘娘,芷君这厢有礼了。”芷君耐着性子给她行了了一个大礼,不过想息事宁人。

“哎哟哟,这可不敢当呀!”沈芙蓉夸张地说着,并示意太监们将凤辇放了下来。

“姐姐客气了。”芷君知道她这是找茬儿的前奏,如今也只好耐着性子与她周旋。

沈芙蓉并不起身,而是趾高气扬地说道:“芷嫔妹妹呀,论理咱们两个都是嫔,本是平等的,可偏偏皇上爱惜我“仁善良德,温婉仪容,祥和端庄,深得朕心,”故而才赐我一个“祥”字,可妹妹呢?“说到后半句,她故意提高了声调,眼睛和狠厉地瞪着芷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