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幽寂哭声

一座隐藏在大山内部的村落,正无声地倾诉着它的遭遇。

我可以肯定,这个村落,是给吕家避难的众人居中的。

当他们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定是灯火通明,欢歌热舞,庆祝自己终于不必再流亡了。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不必再流亡了,而是永久地沉睡在这里。

“乖乖。”何大海微微一愣,回过头蹊跷地看着我,“在墓里头建一处民宅,我还是头一次见。只是……这活人住在死人住的地方,那宅子不就成了阴宅?不吉利的。”

“倒也不至于。”神算子用手朝上方一指,“这里是一个地下暗洞,算是与上方的古墓隔开的,所以阴是阴,阳是阳,两不冲。能想出这个办法,解决墓中阴阳的问题,还真是独树一帜。”

神算子说的有他的道理。

这处民宅的位置选址,定然是为了隔绝墓穴中的阴气。

不然一群大活人,整体对着棺材,死尸,甚至还有墓奴和鬼枯藤,那种感受,可比流亡还要折磨多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想到这一点的,不只是我,还有吕言婷。

她眉头微皱,颇有不安地道,“旁边的地窖,是一处乱葬岗,阴气很重,已经破坏了这处暗洞里的阴阳平衡,而且,中间封路的木门被我们拆开,这里可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阴宅。”

“我说怎么有一扇木门钉地死死的。”何大海恍然大悟地道,转过身盯着来时的路,还有一遛鬼火不紧不慢的顺着狭缝飘过来,他脸上的笑立马就有些凝固了,“木门的作用,是隔断乱葬岗的阴气,现在阴气一股脑的冲过来,可麻烦了。”

“麻烦?”大壮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大海兄弟,你少唬我,刚才面对那么多坟头你都没有这么紧张,面对这么多房子,你怎么会害怕呢?”

话未说完,一道如泣如诉的哭声,蓦地从空旷黑寂的民宅中传了出来,就好像是大喇叭里传出来的一样,听的人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小姐……该不会真有鬼吧……”大壮身侧的东亮脸色一紧,慌张地张望着。

何大海微微眯着眼睛,显得很凝重,“那些人,都是惨死在这里的,怨气很重,阴气再回到这里,两种戾气混在一起,就算有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一听到有鬼,吕家几位兄弟的脸色倏地变绿了。

墓室机关开启的动静仍在持续,而相比这幽怨的哭声,却放佛听不到了,我满脑子都是那种鬼魅的声音,不免心里也有些发慌。

“大海,现在该怎么办?”吕言婷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家都靠在一起,千万不要分散。”何大海一摆手,漆黑的眼眸里多了些异样的光彩,“下地这么多年,我都没碰到过鬼,这一次,可千万被让我失望了。”

听他的意思,反而像是盼着有鬼一样,不免惹得众人一时瞠目。

尤其是何大海的动作,竟然像是朝着民宅中的声音而去,愈发让人诧异了。

“大海,咱们贸然过去,是否有些不理智?”神算子柔和的劝阻道。

“不用担心,真要有鬼,也会被我跟坤二爷给收拾了,你们在后面跟好,千万别离得太远。”何大海使了一个眼色,拿着手电筒,伸着脑袋,缓缓地朝着民宅里迈去。

藏离山仍旧是一言不发,他的目光跟何大海一样,紧紧地望着民宅深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来也奇怪,看到藏离山,我心中的慌乱莫名地消除了一些。好像,认定即便是真有鬼,也会被他给收了一般。

何大海向前走,我赶紧跟了上去。沿着蜿蜒进村的小石路,两人一左一右地望着四周的动静。

几百年的光阴转瞬即逝,留给民房的,除了那几乎深入骨髓的冷寂,还有一层遮住岁月的灰尘。

它就像被时间给除名了一样,遗弃在这个世界的角落。

直到今天,我们的到来,把它重新唤醒了。

于是时间重启,冷寂加深。

每一处民房之前,皆是一处小院子,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相同的摆设,一张石桌,几把石墩,还有两个木桶,这些放佛都是标配。

院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再加上房门紧闭,放佛给了人一种错觉,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过。

即便如此,房子上手电照不透的黑窗户,也不得不让人留个心眼,防备着,有什么东西可能从窗户里窜出来。

哭声,是从村子的深处传来的,离得越近,越发清晰。

这种声音很奇怪,像是从深井底部传上来的,非常飘非常散,那种特殊的音色和音频,却能让人不寒而栗,寒毛直竖。

走过四五家石屋,横在面前的,便是那条干涸的小河,河上面,还有一座小巧的拱桥。

拱桥存在,便意味着这条河曾经是装满水的。

“小姐,咱们别往前走了……”一位吕家兄弟小声地请求道。

离得越近,心就越容易恐慌。

吕言婷的眼神儿有些许犹豫,看了藏离山和何大海一眼,犹豫之色消失,“大家都跟上,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没有鬼的”这句话,此时只是一句心理安慰。

何大海走到石桥边缘,拿手电筒照了照桥体的一侧,示意我看。

桥身上刻着几个字,吕家桥。

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桥,居然也有一个名字。

石桥不过是两米长,只是略微凸起于地面,跨在桥上,依然有些许的胆战心惊。

幸好石桥还算结实,仍然能承担我们十个人的重量。

过了桥头,我跟何大海站在原地,侧着耳朵,听着声音的来源之处。

右前方的某座小屋,大概已经能锁定它的位置了。

而它,距离我们已经不远。

何大海冲着我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走。”

到了这里,对哭声的感受又起了新的变化,模模糊糊,绰绰约约,听上去像是从湖底传出来的。

一行人笔直地朝着石屋走去,我的身体绷地很紧。

在封闭而又幽深的暗洞里,不可能无故有声。

既然有声音,便证明一定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