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猛的家伙!”奥乌满意地竖起了拇指。

“真他妈的蠢蛋……”这是古尔夫在惊讶中的评价。

但那季猛显然对蛮鬼语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是面不改色地冲了回来,与几人一同继续向着林子深处狂奔不止。

这样逃了片刻,看到追兵并没有继续跟进来,而季猛身上还带着两枝箭矢,左手的鲜血也仍在不住地滴落,齐朗连忙喊停了队伍,拉着古尔夫来到了季猛身边。

“季大哥是吗?我叫齐朗,来自于宗浩王国,这些是卢曼帝国的士兵,我的兄弟。”齐朗上前抱了抱拳头。他知道那是东方勇士之间的礼节,但那是他好久不曾应用过的礼节,以至于在抱拳时完全搞反了,竟然用右手握住了左手。那应该是一种冒犯,因为他注意到季猛望着他的双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不过在齐朗决定改变自己的手势之前,他还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季猛的伤情上。他左手的小指已经断了一截,鲜血一个劲地向外涌着,看上去甚为惨烈,同时他肩头和腹部的箭枝都插得很深,几乎都要透了过去。

但季猛却满不在意地向着齐朗和古尔夫他们点了点头,连哼都没哼一声,一下子将那两枝箭拔了出去,弄得鲜血像喷泉一样射了出来。

“嘿,你这是胡来!”古尔夫尖叫了一声,连忙手忙脚乱地从包袱中拿出了那绿色的药膏,自动自觉地冲上了去,替那勇猛的汉子敷上了伤口。

“你们东方人都有毛病吗?”他一边包扎一边念叨着,“失血过多会要了你的命的。多亏了库姆医生给了我这么个宝贝,要不然你非感染了不可。你们可真够冒失的,就像一群野蛮人……”

季猛皱起了眉头,但那应该不是伤痛造成的,而是古尔夫的这通唠叨。他有些想要闪避,但他注意到古尔夫好像充满了善意,毕竟这伙外来人刚刚救下了自己和那几位兄弟,再摆出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好像有些过分,于是他忍了下来,只不过却向齐朗询问了一声:“齐兄弟,这位蛮鬼子兄弟在说些什么?”

“呃……他在……”齐朗还在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吉拉已经抢先替他翻译了一下:“他在赞扬你的勇敢,吉姆先生。”

但齐朗的表情已经令季猛猜出了那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好话,但他却并没有拆穿,只是哼了一声,仍然对着齐朗说道:“替季某谢谢他的好意。同时还要麻烦你告诉一声这位蛮鬼子兄弟,在下名叫季猛,不是什么吉姆先生。”

吉拉听出了季猛的不快,暗自里吐了吐舌头,碰了一鼻子灰后,他知道自己实在不该再去招惹这位莽汉子,于是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专心听听那两位东方人如何正常交谈。

齐朗尴尬地笑了笑说:“抱歉,季大哥。他们都是好意的,那是西方人的表达方式,和我们有些不同,但我保证,他们没有丝毫冒犯的意思。”

“言重了,齐兄弟。”季猛仰头哈哈一笑,弄得他肩头的创口又迸开了,害得古尔夫又抱怨了几句。

然而季猛笑过一阵,突然又改换了正经颜色,话锋一转,向齐朗询问道:“不知道齐兄弟你带着那些蛮鬼子到我翡翠公国有何贵干呢?据季某所知,卢曼帝国那里正和奥托帝国处于交战之中,这些勇士大多身手不凡,正当为国出力奋勇杀敌之时,又怎么会远离战场,跑到这数千里之外来呢?”

“这是一项任务……”齐朗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但吉拉这时在后面捅了他一下,这才意识到这是一次秘密的行动,不可以轻易透露出来,尽管他对眼前这人很有好感,但毕竟这只是第一次接触,而且对方还是个尊圣教的教徒。于是他很快就改了口:“是这样的,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到东方的国度收编一些勇士,组成一个战团,用以帮助亨利国王抵抗奥托帝国的入侵。”

齐朗这么说其实也算不得说谎,老亨利的用意虽然应该更深一些,但基本的事实与这相去不远。

但季猛好像对齐朗这番话并不太在意的样子。这也难怪,他是翡翠公国的臣民,虽然对奥托帝国的入侵者怀有同样的刻骨仇恨,但在一般的东方人眼中,不管是奥托帝国还是卢曼帝国,那些白种人都是蛮鬼子,他们的死活他才不会操心呢。

“以现下的情形看来,齐兄弟你大概要白忙一场了。”他淡淡地笑了笑,“东方的勇士虽多,但据季某人猜测,恐怕没人乐于劳师远征去那极北的异国为别的什么君王效力。”

季猛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就连吉拉都听了出来,他是在暗讽齐朗,讽刺这个东方面孔为异族拼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本份。不过齐朗在这方面和吉拉一样冷静,他知道这种固有的偏见根深蒂固,而且眼下也并不是改变他看法的最好时机。他只是回报以同样的笑容,轻松地说了一声:“不管怎样,我们总该为自己的职责努力,你看对吗,季大哥?”

季猛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又探看了几眼自己的那几个同胞兄弟。那些战士们刚刚定下了心神,正连说带比划着向兰巴和萨博他们表示谢意呢。季猛大喊了一声:“好啦,兄弟们,这伙外族来客的救命之恩,我们牢记在心就是了,你们又不会那劳什子蛮鬼语,在那里瞎比划个什么劲?”

他重新向齐朗拱了拱手。齐朗这回总算注意到了,这种礼节应该是左手在上。

“小兄弟,大恩不言谢,季某现今要务在身,实在不方便在此久留,你我就此别过了。”他向那几个兄弟一挥手臂,示意大家尽快撤离险地,同时又向齐朗嘱咐了一句,“尊圣教岭北分舵就在西面三十公里外的源平镇,齐兄弟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可随时到镇上来找我,但凡季某能做到的,一定毫无保留。”

“先谢谢了。”齐朗微笑着向季猛点了点头,“我们一定会去的,估计不会太久,到时少不了麻烦季大哥的。”

一转眼工夫,那些尊圣教徒已经消失在了林子深处,而齐朗这边的十来个战士也重新聚到了一起,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做好了撤出战场的准备。这实在是件很幸运的事,虎骑军的那些恶徒并未追进来,时间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按常理来讲,接应的部队应该杀进来才对。

估计那几百人的队伍可能还有什么别的任务,而在残忍地杀害掉几十名尊圣教的战士后,他们大概全军开拔了。不过不管怎样,为免等在外面的那百十号战士与他们遭遇上,齐朗还是应该带领这个几兄弟退回去才是。

心思细密的吉拉显然也持有相同的看法,但在撤退的过程中,他还是别有深意地提醒了齐朗一句:“你不觉得那些尊圣教徒们有些奇怪吗,还是你们东方人生来就是不怕死的?”

“怎么了?”齐朗有些莫名其妙。

吉拉一边奔跑,一边揉了揉脑袋,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让他极度困惑似的:“他们派来一群老弱残兵和虎骑军的精锐对抗,那完全是自杀似的打法,而且还是在平原地带进行交手。在我看来,除非是那个吉姆先生对自己的生命感到腻烦了,才会这么鲁莽地采取行动。要不然,就是他们的指挥官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总之这不太正常。”

听到吉拉这么说,齐朗这才回忆起季猛在当时的反应。他好像有些愤怒的样子,而且在离去时也显得太过匆忙了,那的确是有些不太合乎情理。东方人,尤其是翡翠公国的居民,待人一向极讲礼数,就算是素昧平生的客人,只要见到面,都会热情地邀请到家中聊上几句,而刚才他们在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时,很明显有些太过冷淡了。

“说不定他们正在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和虎骑军遭遇上只是个意外。”齐朗试图在言语中为季猛他们的异常表现开脱一番,他不希望吉拉他们对东方人拥有这样的印象,“这的确有些反常,但我们应该理解他们。现在是战时,我们应该不拘小节。”

吉拉咧开嘴笑了笑:“别担心,指挥官先生,我在意的并不是他们的态度。我只不过是有些担心,毕竟他们是尊圣教徒,再反常的举动都应该被视为是正常的。不过我建议那个源平镇我们还是不必去了,一旦被他们发现了他们的领袖就是毁在了你的手里,他们一定会发疯的,到了那时,场面恐怕就不好控制了。”

一提到这事,齐朗有些头痛了。在龙居岭发生的状况的确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而当初曲宁老先生也曾提及,翡翠公国境内的尊圣教徒有些变质的嫌疑,如果真的被他们追究起来的话,那可的确是件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