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是沈家老爷子的生日。

正好赶上七十大寿,沈家二叔因为在国外忙生意,机场出了问题,航班延误,所以没能赶回来。

此前老爷子过生日的时候,沈昭音都没去过,她小时候就害怕老爷子,再加上她的父母也不喜欢她,所以常常带着沈清梦参加,家里的亲戚朋友她都认不全。

可回想上一世,她险进火海的时候,还听到沈老爷子在外面喊她“音音啊,乖孙女儿,不要怕。”在那之前,她只见过爷爷一面,错过了很多事情,也从来没有尽过孝。

她合上刚刚买的物理周刊,起身去衣柜里挑衣服。

上辈子老爷子邀请了全家人,唯独她没有去,除了自己害怕以外,还有就是沈清梦不想要她去。

孟妍丽更不想让她去。

“妈,都怪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我和班里的朋友说要上学校的宣传手册,没成想却换成了音音,全年级都在笑话我,呜呜呜呜呜。”沈清梦毫不顾忌形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昭音听到哭声,便知道自己躲不过,推门出去,正面迎上了孟妍丽愤怒的目光。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抢姐姐的位置?那个宣传手册上本来不是你姐姐吗?”

“我也不知道。”沈昭音实话实说。

沈清梦大吼,“你骗人,我跟你说,让你去和年级主任说,不要放你的照片,为什么上面还是你?”

“我告诉过你多少遍,让你不要惹姐姐生气,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这就是你的命,我怎么养出了你这种白眼狼?”孟妍丽气的不轻。

听着这种极度偏心的话,沈昭音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这么偏心?沈清梦掉一滴眼泪她就心疼得不行。

“就算我说了,不放我的照片也未必会放你的。”再活一世,她不会像上辈子那样窝囊懦弱,她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兔子,不开心的时候,她也会伸出锋利的小爪子。

沈清梦闻言,瞪大双眼,气喘不定,沈昭音从小到大都没有反抗过自己,一句重话也没说过,更别说这种血淋淋的事实。

是呀,不放沈昭音的照片,也不一定会放她的,她心里知道,可就是不想承认。

沈清梦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嘴唇颤抖发紫,这是她多年练出来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生病了,这一招,她不知道对孟妍丽用过多少次,在老师面前也用过,差点把老师吓出心脏病来。

但是这招屡试不爽。

孟妍丽一看,瞬间急火攻心,她走到沈昭音面前,举起手就打了她一个巴掌,沈昭音白皙的小脸瞬间就红了。

“你赶紧给姐姐道歉!否则就给我滚出去!”孟妍丽气昏了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唯唯诺诺的小女儿会变成这样。

沈昭音倒是很平静,她抬起眸子,说出了上辈子一直困扰她的那个问题:“妈,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闻言,孟妍丽眼底出现了一丝慌张,脑袋里气血翻涌,神色恍惚,嘴里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直到沈昭音出去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

那句话只是随口一问,沈昭音也没放在心上,就是想让她那对被猪油蒙了心的父母能重视一点。

偏心可以,偏心太狠了会遭报应。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回去,也不想面对任何人,都说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可在她这里却丝毫不管用。

上辈子,她哭的也不少,却没引起孟妍丽的关注和心疼,反而觉得她无理取闹,这辈子,她不会再哭了。

她背着自己的双肩包,在街上乱转,肚子很饿,她摸了摸钱包,还有钱吃饭,随便走进了一家便利店。

买了一份关东煮,她坐在窗子边慢吞吞地吃,重活一世,她想着要变强大,变得可靠,成为她哥哥的依靠,能够在亲戚朋友都嘲笑谢珩的时候,她能站出来保护他。

陈子航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嘴里骂骂咧咧,“珩哥,七班那帮孙子太怂了,有本事在背后骂人,见了你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他抽出一根烟递给谢珩,突然惊讶地揉揉眼:“珩哥,你看对面便利店那姑娘是不是小音音啊?”

谢珩抬头,看到小丫头在低头吃东西。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在外面?

她不知道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多危险?

陈子航抬脚准备过去,被谢珩一个眼神瞪了回来,他撇撇嘴便识趣地先回去了,谢珩慢慢走进了便利店。

买了一包烟,坐在凳子上抽烟。

沈昭音闻了闻,呛了一下,狠狠地咳嗽起来,谢珩手微顿,立马掐了烟。

她回头,眼角微红看着谢珩的眼睛,没说话,虽然说了不在乎,可心里终究还是疼痛,没想到自己小小的矫情下还被人当场抓住了。

“哭什么?”

“吃感动了,关东煮可真好吃。”小姑娘面不改色瞎他妈胡说。

谢珩:“……”

就这样,一个人吃东西,另外一个看别人吃东西,两个小时后被便利店小姐姐好言好语请了出去。

“脸上怎么回事?”谢珩双手插兜,看着天上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星星。

沈昭音低着头,垂着双眸,沉默半晌怎么都不说话。

他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看她这副模样,气都不顺了,转身朝着那条漆黑的小巷子里走去。

关他什么事?他就不该管她。

整日磨磨唧唧,娇弱得不行。

女孩子就是麻烦。

一直快到家门口,身后那个小小的影子还在跟着他,快一点慢一点,和他相距五米远,不多也不少。

他住的地方是地下室改造的房间,这里便宜,设备也挺齐全,关键是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他挣的钱其实能养活自己。

谢珩看了看表,已经晚上零点了,他回了家,关上门,心想着那个小丫头肯定会自己回去。

但是却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是一只猫爪子在挠他的心,烦躁得不行。

他骂了声操,最后还是开了门让蹲在门口的小姑娘进来了。

地下室只有一个卧室,很简单的构造,客厅只有一个沙发,一台电视机,有暖气,还有煮饭的地方,还挺温馨的。

她还以为谢珩住的是老鼠洞呢。

沈昭音的脸还是红红的,她的皮肤白皙娇嫩,那个明显的巴掌印怎么也不好消散,脸颊又红又肿。

一看就知道是家里人打的,如果别人这么欺负沈昭音,小姑娘自己就反击回去了,可能还会哭唧唧地给他说,说不准还会让他给她报仇。

可越是难以接受,越是心痛,往往越难以启齿。

而这些伤害,往往还是家里人给的。

那一刻,看着沈昭音委屈巴巴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谢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他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面前这个小丫头。

他深深地看着小丫头毛绒绒的脑袋顶,脑海里出现小时候某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他的心脏像是突然被捏紧,喘不过气来。

正如许多年前,那个紧张到手足无措的小男孩,倔强地承受着别人的谩骂,却从没想过有人轻轻掰开他发白的手指,把自己肉肉软软的小拳头塞进来。

她是光,照进他生命的光。

遇到事情他只会用拳头说话,可这个世界残酷的多,他其实也都明白,他只想这么无拘无束浪**地活一辈子。

因为在那之前,没有人告诉他,会有一个小姑娘闯进来。

“你睡沙发,老子睡卧室,听见了没有?”谢珩不客气地扔给沈昭音一席棉被。

“没听见。”小姑娘倔强地不退让,完全忘记了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她倒是反客为主,一点都不见外。

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

脸上的表情好像也好了那么一点点。

行吧,随她就是了。

一直到了半夜,确定小姑娘睡了之后,谢珩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号码响了一声,就被人立刻接通。

对面欣喜若狂道:“少爷,您想好要接受您爷爷的条件了吗?”

谢珩沉声道:“我决定好了。”

周六早晨,沈昭音醒的很早。

她起来照了照镜子,脸上已经没有那么肿了。

她的头发是自来卷,散开整个人就跟金毛狮王一样,她快速扎了一个丸子头,看起来清爽又有活力。

出来的时候,谢珩的半截腿都在沙发外面,肤色冷白,沙发太小,根本就容不下他那么高的个子,一头银发也睡得狂野不羁。

脸上还盖着衣服。

沈昭音打开冰箱,除了啤酒和吃剩的外卖什么都没有。

虽然对周围的环境不怎么熟悉,她还是决定出去买点东西,准确来说应该是买点正常人吃的。

这次出门,她买了鸡蛋蔬菜,还有其他的吃食和一支牙刷,顺便还买了豆浆和肉包子,这里离菜市场挺近的,她也曾想过独自一人出来生活。

但是她未成年,也不能打工,根本就养活不了自己,她也很难想象谢珩是怎么把自己养活到这么大的。

应该很艰难的吧?

到了门口,开门的时候她才惊觉。

没钥匙啊!!!

“叩叩叩”她礼貌敲门,谢珩皱了一下眉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叩叩叩”又敲门,声音弱了不少。

谢珩愤怒起身,顶着满头乱蓬蓬的银色头发,粗鲁扯开门,虽然没说话,但从那个难度堪称十级的白眼分析,应该是“再他妈敲门,老子就把你镶门上。”

她知道谢珩在忍着怒气不说脏话。

也知道现在这位暴躁青年社会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安静如鸡,默默去了厨房。

五分钟后。

铁门突然毫无预兆地又响了,伴随着门外男生那把破锣般的公鸭嗓。

“珩哥,给人家开一下门了啦。”

听听这美妙的敲门声,像极了死乞白赖上赶着参与世界末日的憨比。

陈子航哼着歌,带着一脸困意的方以辰蹲在谢珩家门口。

沈昭音赶紧去开门,她可不敢保证她这位暴躁老哥一会儿突然干出什么破事,看到小姑娘的那一刻,方以辰精神一震,困意全无。

一方面是有点吃惊。

另外一方面,小姑娘和平时不太一样,她穿了件长款的白色毛衣,头发扎成圆圆的丸子头,额头和鬓角有少许碎发,笑起来让他恍惚间想起了学校里的蔷薇花。

好看的有些耀眼。

陈子航没有太吃惊,拽着方以辰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社会我珩哥”四仰八叉地睡在沙发上。

“哎呦,好香啊,音音妹妹吃的什么?我也要吃,正好没吃早饭。”

沈昭音把豆浆和包子端了出来,笑嘻嘻道:“好啊,趁热吃吧,我买了好多。”

说完就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去了。

陈子航伸手就去拿包子,谁料东西还没摸到,屁.股上就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谢珩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揉了揉头发,把包子都挪到他这边。

“珩哥,你是不是有点小气啊!”

“滚回去让你妹妹给你买。”

陈子航仰天大哭,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沙发上:“请上天赐给我一个妹妹!”

老子他妈没有妹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