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音觉得她哥哥今天有点生气。
上了车只看了她一眼, 长腿微曲，身子向后一倾，闭上了眼睛。
她两只眼睛盯着他, 脑袋伸到他面前，偷偷观察着, 不敢说话，呼吸声都轻轻的，她刚刚看见他又揍人了。
虽然她不赞同打架，但是她知道谢珩不会随便欺负人, 也不会平白无故打人, 就算打了，那应该也是有理由的。
她想着想着就陷入到自己的情绪当中, 两眼发呆之际, 一只宽大的手掌罩住她的小脸，温热的气息铺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谢珩睁开眼睛, 看着指缝里露出的两个大眼睛, 嘴角上扬，眉眼微微弯起, 沈昭音两只小手扒拉着他的胳膊，挣脱不了。
够也够不到，挣也挣脱不了。
索性就不挣扎了。
气呼呼地看着他, 嘴里哼了一声。
谢珩都被气笑了，说出的话也温柔了很多, “你哼谁呢？小丫头片子！”
“谁欺负我, 我就哼谁！”
“小垃圾, 只会哼别人, 要是我，我就上拳头。”
沈昭音闻言，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就在他准备重新闭眼的时候，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朝着他的脑门“啪叽”一声糊了上去。
沈昭音：“哼！”
谢珩：“……”
少年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感觉脑门上火辣辣的，虽然她根本就没用力气。
这算是自食恶果吗？
这他妈就是！！！
谢珩的心情突然变得明朗，笑声渐渐溢出来，逗她果然很好玩。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沈昭音早上起来吃饭的时候，发现她的早餐竟然变成了一根火腿两个鸡蛋。
做饭的李嫂说，这是沈家老爷子特别吩咐的，希望她能考个一百分回来，她心里觉得很温暖，笑得眼睛都弯了。
这要是真考个一百分，她就该气哭了。
沈老爷子到底以为她才几岁？
不过这份心意她十分珍惜，特意留下了一张纸条，让李嫂代为转交。
上次考试，她除了物理满分外，其他科目成绩属于中下等，总排名也在几百名以外，考场里的人很多都是生面孔。
几分钟之前，沈昭音去外面溜达了一圈，最后几个考场都是熟人，她还被强行拉进去叙了会儿旧。
虽然她实在不明白刚刚分开不到半个小时的同桌夏女士到底有什么旧能和她叙的，不过看到那么多熟悉的同学，她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紧张感全都消失了。
考试前，有几个女生偷偷打量她，怯怯私语，沈昭音看了看她身后的人，是个带着眼镜，满脸青春痘的瘦弱男生，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再后面坐着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没穿校服，脸上化着浓妆，衣服穿的很露骨，杀马特气质浓厚。
一看就不好惹。
青春痘抬头看了看沈昭音，双眼冒光，兴奋地问她，“喂，你是不是上次那个物理满分的那个谁？”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茫然地点了点头，青春痘又接着说，“这次物理考试让我抄抄，我别的科目让你抄怎么样？”
“啊？”
“咱们这是互帮互助，你别那么小气嘛！”
沈昭音看着青春痘，小脸变得十分严肃正经，“同学，你这种行为十分可耻！”
接着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五指并拢，纹路清晰的手掌面向青春痘，义正言辞道：“同学，我们不约。”
她本来就长的乖巧漂亮，看起来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一本正经，让人忍俊不禁，觉得十分可爱。
周围的学生偷偷笑了起来，杀马特少女也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玩手机。
青春痘那张脸也变得通红，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不管，就这么说定了！”
刚刚说完，监考老师就走了进来，她抱着一个牛皮纸袋，手里拿着保温杯，带着一副眼镜，整个人看起来不苟言笑，让人心生畏惧。
这位就是整个高二年级最严厉的老师，人称“灭绝师太”的一班的数学老师曹江华。
看到她，下面立刻就安静了许多，主动把书包手机交到了讲台上，曹江华喝了一口水，扫视了一圈，开口道：“你们最好别在下面搞小动作，我的眼睛里可容不了沙子，谁要是敢作弊，统统零分！”
接着开始发卷子，大家安静地进入状态，沈昭音也拿笔写了起来，卷子不难，她早早就写完了。
自从上次考试后，她每天都在刷卷子，争取把遗忘的知识点补起来，一点都不敢松懈，每天晚上十点之后才会睡觉。
她抬头看了看表，还有四十分钟才能交卷子，突然，后背有一根笔在戳她，接着压低的声音传来：“你把卷子往旁边移点。”
是青春痘的声音。
沈昭音不想理他，装作没听见，椅子往前面拉了拉，青春痘够不到她有点恼怒，整个人变得十分暴躁，“你快点！不然我就告诉灭绝师太，咱们两个都得零分！”
青春痘什么都不顾了，算是破罐子破摔，他的本意其实就是吓唬吓唬沈昭音，毕竟她长相太乖，一看就是那种不经吓的。
沈昭音觉得这种情况实在是很闹心，反正她已经写完卷子了，早点交也没关系，就在她准备起身交卷子的时候，身后的青春痘突然脸朝地摔了下去。
“噗通”一声，还伴随着青春痘的尖叫声，以及摔倒在地的呼痛声，听起来摔得不轻。
声音非常大，带着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刺耳，还有一道很平淡却十分牛逼的声音，“你.他妈还让不让爸爸好好考试了？”
是个女生的声音。
沈昭音回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情况。
灭绝师太抬起头，“怎么回事？”
杀马特少女一脸无所谓地站了起来，看了眼地上的青春痘，笑得很随意，“报告老师，这孙子考试说话，影响我写题。”
曹江华走了过来，拿起杀马特的卷子看了看，上面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没有，她翻了一个面，背面画满了卡通人物，灭绝师太压着怒气，“桑冉，就你这个卷子还用影响？”
“影响你什么？画画吗！”
有学生小声笑了起来，被灭绝给镇压了下去。
桑冉凑近曹江华，慢慢开口，“老师，你聋吗？我说这孙子考试说话！”
“你……你们俩给我滚出去，不许再考试了！”
桑冉直接走了出去。
沈昭音也赶紧交了卷子跟着出去了，远远地，她还能听见青春痘求饶呼喊的声音。
她小跑了几步，跟上桑冉，眼睛里都是钦佩，除了她那个二百五哥哥谢珩以外，她这是第一次这么佩服一个女生。
一个能把脏话说的如此畅快人心的女生！
“小姐姐，你可真厉害。”沈昭音捧着小脸，觉得刚刚以貌取人的自己非常可耻。
“桑冉同学，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一波一波的彩虹屁吹来，桑冉不禁停下脚步，看着少女红红的脸蛋，一双灼灼桃花眼流光溢彩，小小的卷毛飞在耳边，看起来十足得可爱。
她身边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类型的女孩子，软糯可爱，精致漂亮，一看就是温室里成长的花朵。
沈昭音看着那双远去的大长腿，挠了挠脑袋，大长腿和她的主人一样，非常冷酷，一句话都没和她说，高冷得不行。
不过，她很喜欢。
考试完最后一科，就是大扫除。
每个小组都划分好区域，夏琉璃为了她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偷偷跟着贺萧去室外扫地去了。
沈昭音看着面前的窗户，给自己打了打气，窗台不高，她轻轻一蹦就能坐上去，室内没留几个人，扫完地直接坐回去打游戏去了。
她搬了椅子，踩上去拿着抹布擦窗户，此时接近黄昏，她突然想起那天的少年，就在她这个位置，趴在窗户上，身后是大片夕阳，冲着她笑得很灿烂。
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
那天之后，傅程言给她发了信息，她没回，打了电话她也没接。
不是因为生气，是有点羞耻，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教养了，都这么大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耍小性子。
说白了，有点丢人。
一想到这几天的幼稚举动，她就觉得无地自容，手下的力气也大了很多，擦得玻璃吱吱作响。
“再擦就破了。”少年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清冽的音色中带着笑意，像是调侃。
沈昭音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受到惊吓想转过身，没成想椅子重心不稳，她只来得及转身，整个人朝右边倒去。
他长臂伸出捞起她，稳稳地扣住腋下，将小姑娘提了起来。
她双脚悬空，心脏猛地一跳，两条小腿不死心地扑腾了两下。
傅程言手臂微微用力，像架着一只未满月的小奶狗把她放到窗台上，身体前倾，上半身逼近，将小姑娘牢牢控制在手臂和窗户之间。
半分溜走的机会都不给她。
沈昭音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红晕慢慢爬上耳垂，着急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她已经听到不远处，有几个学生的说话声，脚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如果被别人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
她想都不敢想，别人会怎么说。
“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我……”
她一时语塞，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卷土重来，委屈在一瞬间从心底慢慢溢出，死活不肯说话。
半晌听到少年一声叹息，像是妥协，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慌张，“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以为你喜欢别人。
小姑娘的睫毛微微颤动，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亮晶晶的，轻轻咬着下唇，可能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是不是欺负得太狠了？
傅程言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慌乱，眼神晦涩不明，声音沙哑得不行，“你……”
沈昭音把脸转过去，侧对着他，语气尽量平缓，慢吞吞开口，把他没说完的话自动接了下去，“你可真是任性娇纵，蛮横无理，对吗？”
接着又道：“或者你想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就是抓痛了手腕，至于这样矫情嘛？”
看着小姑娘事不关己的模样，学的还挺像模像样。
她垂着双眸，唇瓣微张，本来以为马上就能哭出来，下一秒说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没心没肺的模样，看起来应该是不生气了。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几天烦躁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在她面前，似乎什么都不值一提。
少年贴近她耳边，声音带着热度萦绕在脖颈，如耳鬓厮磨：“我想说……”
“你别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