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教授是国内顶尖学府清大的物理系院士, 年龄大概五十多,面相很和蔼。

满头白发,气度倒是从容不迫, 面带温和微笑,对谢珩的无礼也不作计较, 听说肖教授年轻的时候,在国外留学,老师是国际上的最有名的权威物理专家,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Williams。

当时, 国际上有名的各大高校都明里暗里地争抢他, 他却微微一笑,带上行李回国了, 理由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回国娶媳妇。

不过, 可能是谣传罢了。

沈昭音略带疑惑地看着肖教授,不似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肖老依旧精神铄铄, 还能看出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 看向自己右手边的两个祖宗,有点无奈, 她被迫坐在台上,面对着观众席的众人,一时有些窘迫。

三分钟前, 还是凑够了人数比赛。

这几个猛将分别是,热爱物理的大好青年谢珩, 被临时抓上来的她自己, 脑袋很痛但身残志坚的优秀青年傅程言, 还有两个脑袋秃瓢的某某人。

以为自己在电影院的陈子航, 看着台上那几个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这场面怎么越看越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台上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心里一激动,他又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

台上放置一排桌凳,一字排开。

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支笔,一张草稿纸,还有一瓶矿泉水。

沈昭音坐在桌子最左边,身边就是傅程言,而此刻恨不得把某人按在地上暴打的谢珩被安排在傅程言右边。

肖教授安排助理给他们五个人发了题,上面只有三道题,台下的观众也能从多媒体投影上看见,想尝试的也可以在台下解题。

台上的人有半个小时的答题时间。

沈昭音粗略地看了下题目,果然难度很深,虽然早已经把高中的物理知识融会贯通,应付考试没什么问题,可是遇到真正的物理大牛她还是太年轻了。

台下的高级知识分子们已经开始唰唰地低头写题,作为物理行业的精英,这几道题也不是完全不会,就是最后一道物理题实在是太深奥,太难为人了。

连肖教授都直言,他手下带的博士生至今没有轻易解出来的。

他们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对,所以才会犹豫了那么长时间都不敢上台。

沈昭音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看着天花板上暖黄的灯光,反正最后一道题大家都不会写,不丢人!

她抽空看了看她那个今天火气十分大的哥哥,人家已经翘着二郎腿,目中无人地玩起了手机,满脸都写着“老子就是不写,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啪嗒”一声,中性笔掉在右手边位置,她顺着灯光的方向看过去,少年侧颜轮廓干净利落,黑色的碎发散在额头,眼眸低垂,懒洋洋地支着下巴,带着几分颓废散漫的味道。

听到动静,他眉尾轻扬,眼尾染上一抹好看的弧度,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薄唇掀了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被盯得有些心虚,低头的瞬间,余光不经意间看到了傅程言的卷子,上面只有廖廖数行,她又看了看自己满满当当的卷子,心里觉得有些愧疚。

她不仅考试过程中态度不端正,还影响别人。

沈昭音故意把试卷往傅程言的方向蹭了蹭,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真诚地望着他,略带粉色的嘴唇上下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她说──“看我的”。

小姑娘把自己的卷子大大咧咧摆到两人中间,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多过程,傅程言粗略扫了一眼,最后一道题只写了一点点。

他笑着敛眉,直起身子,拿起自己的卷子,身体往少女身边侧了侧,光明正大地放在她面前方便她看,毫不避讳。

意思不言而喻:要抄吗?全给你。

“……”

台下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沈昭音的脸一下子就热了起来,白皙的脸蛋慢慢爬上一丝嫣红,感觉好多人的目光都聚在她的身上。

她有一丝恼怒,小声控诉,“我的意思是,给你看我的卷子,你不用给我看。”

他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看起来倒是丝毫不介意。

肖教授看着台上那幕,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热情洋溢的青春年华,让他不禁想起自己平生所经所历,感叹地看着这一切。

助理把几个人的答案收了上来。

谢珩坐回原来的位置,还在盯着前面不远处的傅程言,生怕这狗崽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珩哥,那题你会吗?”陈子航递给他一瓶可乐,又看了看多媒体上的几道题。

每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就他妈不认识了,出题人太变态了,根本就不考虑他们学渣的自尊心。

谢珩自信地笑了笑,“老子当然会,全写了!”

他吃爆米花的手一顿,略带惊讶的眼睛看向谢珩,“哥,你是不是对自己有啥误会?”接着话头一转,“哥,小弟不得不提醒你,您老上次物理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这么说好像也不准确,应该是全市倒数第一!”

谢珩上次全市统考交得白卷。

“……”

还没到讲座结束,谢珩就被沈老爷子叫了回去,不过,他强行留下陈子航替他监视着傅程言那个王八蛋。

肖老翻开其中一份卷子,顿时目瞪口呆。

字迹龙飞凤舞,像是鬼画符。

第一道答案:“什么玩意儿!”

第二道答案:“靠,读不懂!”

第三道答案:“老子他妈不会!”

半晌,肖老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慢慢翻着答案,看到其中一份时,将上衣口袋里的老花镜拿了出来,沉默地看了几分钟,眼里突然变得明亮,像是黑暗中窜起的阵阵火苗,瞬间就有了燎原之势。

卷子上很干净,只有几行解题过程。

沈昭音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少年,傅程言的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波澜,她觉得他可能是受到了打击,“不会写其实也没关系,我也不会,你别难过啊。”

“咱们还是高中生,他们这里好多硕士研究生都不一定会呢!”

傅程言嘴角上扬,声音里带着克制不住的笑意,“嗯,我尽量不难过。”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

接着,在场的观众就看到肖教授把一份答案公布到多媒体投影下。

半分钟后,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周围的声音迅速扩开,声音里全是赞赏和惊讶,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卧.槽!这是哪个大神的答案?”

“不好意思,爆粗口了。”

“会不会是那两个博士后其中一个!听说他们刚刚从美国留学回来。”

“这个解题思路既精准又简洁,角度新奇,知识储备极其丰富,这可是天才”

“果然人和人生来就有差距,这个水准恐怕连肖老都会吓一跳,哈哈。”

知识精英的夸奖之词向来沉稳内敛,更多的是佩服与赞赏。

沈昭音迷茫了几秒钟,捂住嘴巴,睁大眼睛看着傅程言,她见过傅程言的试卷,此时此刻特别想尖叫,只能在心里不断压抑。

啊!!!啊!!!!!啊!!!

她刚刚还大言不惭地想安慰人家,考试过程中还想让人家大神抄她的卷子!

这是什么智障行为!!!

小姑娘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只不过用手捂着,只露出一双圆圆的大眼睛。

试卷上没有写名字,在场的观众猜来猜去,肖教授也没有公布是谁。

现场的观众大多很遗憾,不过有几波人已经开始主动去结交那两个脑袋光秃秃的博士后,毕竟,和他们几个未成年的高中生比起来,观众还是更愿意很相信从国外留学回来的。

散场的时候,助理悄悄拦住了傅程言和沈昭音,把他们带到了会场后的休息室,那里只有肖教授一个人。

他笑得很和蔼,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傅程言开口道:“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的意愿。”

他没有公布解出答案的是谁,心里自然是尊重当事人决定的。

陈子航堵吊儿郎当地靠在门外,等人都走光了,还没看到沈昭音,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他妈怎么和珩哥交代!

肖教授看了小姑娘一眼,沈昭音不是迟钝的人,当下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笑着说:“我去外面转转,你好了再喊我。”

刚转身,她纤细白嫩的手腕就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手掌心温热,没有用力,似乎害怕弄疼了她。

男生声音清冽,尾音微扬,低醇中压着一丝磁性,笑着对肖教授说,“不用走,我的事她都可以听。”

──只要她愿意听。

他说这话时神情自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沈昭音不禁抬头看向少年,蓦然撞进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话说的暧昧至极,偏偏此人永远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是不是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

刚刚生出些旖旎情绪的瞬间,沈昭音突然有点生气,气呼呼地低下头不再理他。

傅程言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情绪,开始和肖教授交谈起来。

两个人谈的事情,沈昭音没有听太多,她的心思全部都在刚刚的那句话上,最后两个人准备走的时候,肖教授才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家庭教育很好,小丫头的物理也很不错!”

她“啊?”了一声,尾音轻扬,带着疑惑,傅程言眉眼带笑,略带深意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还差点,脾气暴躁得很。”

经常炸毛。

沈昭音:“……?”

她脾气暴躁?

……

正午时分,阳光很刺眼,出了会场是个不大的小花园,周围的树上都是光秃秃的,脚下是青石铺的石子路。

走在上面摇摇晃晃,傅程言眼睛注意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她突然扭过头,问了一句,“我脾气很暴躁?”

见傅程言不说话,她索性转过身子,面向他倒着走。

阳光透过树影洒在地上,温暖地笼罩着整个小花园,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青石子路上,少年身形挺拔,背着光隐在阳光里的脸半明半暗,清隽的眉眼里透出淡淡温柔。

傅程言看着身前的少女,白皙的面孔泛着一丝红润,灼灼的桃花眼清澈明亮,说话时的神情丰富多彩,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发亮。

“我脾气可不暴躁,你那是没见过谢珩的脾气,他才是我见过脾气最不好的,简直就是个炸弹,还是原地爆炸的那种。”

小姑娘开始自言自语,又像是为自己开脱,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

“不过,他人非常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兄弟可仗义了。”

想了一会儿,她又补充,“其实,对我也很好,就是有时候很凶,还总是欺负我,太可恶了!”

言语间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少年冷了眸子,点了墨的漆黑眼眸中散发出阵阵寒意,在少女差点撞上身后的那棵树之前,下一秒,她突然被人拉住手腕。

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着向前倾倒。

她心神未定,突然间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前是少年硬朗的喉结。

她抬头,看着少年紧绷的下颌,五官显得极立体,轮廓精致,隐忍克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略带沙哑,“你就这么了解他?”

沈昭音愣了愣,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变大,男生似乎有些生气,她想挣脱,却一时挣脱不了。

她不明白刚刚还微笑的少年怎么会变得这么快,疼得小脸都皱了起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男生恍若未闻,脑子里都是女孩和谢珩在一起的模样,她是不是也会笑得这么坦然开心,是不是也会赖着他撒娇,甚至会亲他抱他,想到这些,傅程言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可控制的疯狂,欲望一点一点侵蚀他的内心,他忍了这么久都不敢靠她太近,就是怕把小姑娘吓跑。

猛然回神,他看着那截被自己捏红的手腕,白皙如玉的皮肤带着青紫色的痕迹,心里一动,松了手,心里那股烦躁的感觉怎么都挥不开,说出的话带着一丝狼狈,“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沈昭音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喊了出来,像只发了怒的小奶猫。

接着气呼呼地说出了后半句,“他可是我哥,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