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工匠在打磨着镜片,到了后面时,几乎是磨几下就要看一看。

“差不多了吧?”

一个工匠点点头,然后请来了沈安。

“做了四片?”

竟然有两套,沈安心中满意,就拿起两块镜片,一前一后的试了试。

“反了?”

几番调整后,沈安找对了方向。

他缓缓走到门外,眯眼仰头,透过镜片看着前方的屋顶。

两个匠人觉得有些奇怪,就在一起嘀咕。

谁会把两个镜片前后重合了去看啊?

看着好像是有些古怪。

他们透过镜片看到的景物奇奇怪怪的,不知道这位沈待诏是要弄来做什么。

“他家有个小娘子呢!”

“这可是宠爱有加啊!”

两人在嘀咕着,直至沈安回来。

他拿出一个铜制的长筒,然后把镜片在两头试着安装。

“大了些,按照这个尺寸磨一磨。”

这是小事,两个工匠折腾了一阵子,终于能装上去了。

沈安把装好镜片的单筒望远镜拿出去,然后喊道:“陈洛,弄梯子来!”

陈洛扛着梯子来了,折克行和王雱也来了。

赵仲鍼比较倒霉,屁股被自家祖父打开了花,据说还在养伤中。

“安北兄您这是要干嘛?”

王雱见沈安几下就爬到了屋顶上,就仰头眯眼,然后眼睛被光线刺激的难受,于是毒舌的本能发作,就说道:“这可是要飞升吗?可仙人何在?”

折克行冷冷的看着他,“想上去就上去,不然别多话。”

王雱微微昂首看着折克行,刚想讥讽一番,折克行却握紧了拳头,警告道:“某不喜辩驳,最爱的就是拳头刀枪,你的牙齿若是能硬过某的拳头,那以后某就听你的。”

王雱考虑了一下自己从折克行手中‘逃脱’的可能性,然后就微微一笑,说道:“粗人!”

我不和你计较!

他抬头看去,见沈安单眼看着那个铜制的长筒,嘴里还在嘀咕着,就爬了上去。

“那个女人丰腴,啧啧!那屁股……翘啊!”

“咦!我去!大热天的竟然在院子里洗澡?嘶……我的天……”

沈安呆呆的在看着,王雱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边,顺着视线看过去,却没发现什么。

“安北兄,什么洗澡?”

沈安心中一惊,偷窥被人发现后的自然反应就是手滑了。

他手忙脚乱的接住了望远镜,然后只觉得一身冷汗,就骂道:“整日就记着洗澡,洗什么澡?要节约用水!”

王雱一脸懵逼,说道:“某没说洗澡啊!只是你在上面……这是想飞升还是什么?”

沈安一脸不屑的道:“知道天上什么样吗?”

王雱摇头,“若是先前某会用前人的说法,可现在某却知道前人未必是对的。嗯,祖宗之法也有许多错的。”

这娃天生就具有革命精神啊!

沈安心中欢喜,就把单筒望远镜递给他,淡淡的问道:“知道什么是千里眼吗?”

王雱接过望远镜,随口道:“那是仙人的手段,我辈乃是俗人,所以这辈子也看不到那么远……”

他在摆弄着望远镜,沈安随意的道:“凑到眼前看看。”

王雱也没在意,就按照沈安刚才的模样把望远镜送到了眼前,然后……

一个男人的脑袋突然挤进了他的眼中,王雱下意识的拿开了望远镜,然后觉得不对,又送到了眼前。

屋顶上的瓦片被太阳晒的有些发亮,他甚至能看到瓦面上的些微裂痕……

他的身体在颤抖,望远镜抖动着,然后他就看到了街道。

一个妇人正在和粮食铺子的掌柜说话,她抓起一把麦粉激动的说着什么。掌柜有些不屑的微微后仰着上半身,那眼神轻蔑,微微摇头,仿佛在说你不买就滚蛋。

他再次移动了一下望远镜,就看到一个少女在自家的后院里扑蝶。

蝴蝶翩翩飞舞,少女的身姿轻盈……

他的身体停止了颤抖,然后放下望远镜,看着沈安:“这是仙家的神器,安北兄,您果然不是普通人。”

他的双膝一软,竟然就跪在了瓦片上,然后诚恳的道:“请安北兄教我。”

“起来!”

沈安没想到这娃竟然被震惊到了这种程度,叫了几次都不起来。

“恳请安北兄教我。”

王雱很聪明,放在后世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少年。

可天才少年在遇到了现代科技时,他依旧是被震撼了。

沈安最后无计可施,只得点头道:“好,我教你。”

等下去之后,沈安带着他和折克行到了那个房间里。

折克行接过望远镜,随意的道:“安北兄,难道是走马灯吗?小弟可不喜欢这个……”

他漫不经心的举起望远镜往门外看去,然后就定在了那里。

“安北兄……这不是凡间的东西。”

沈安笑吟吟的拆开了望远镜,说道:“来,我来教你们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

赵祯最近几天有些焦头烂额,他本以为自己打鼓之后,外面的臣子们能偃旗息鼓,大家一切照旧。

可谁曾想那些人竟然越发的狂暴了,奏疏一刻不停的被送来。

垂拱殿内,君臣都在看着摆在前面的箱子,箱子里全是奏疏。

“……若陛下能改弦易辙,臣虽死无憾……”

陈忠珩放下一份奏疏,只觉得嘴里都是苦的。

他已经念了十余份奏疏了,口干舌燥的难受至极。

而且他流汗了,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他觉得痔疮那里在发痒。

别再犯病了啊!

他痛苦的再次弯腰,准备拿起一份奏疏。

“够了!”

赵祯冷冷的喝了一声,他看着宰辅们问道:“中牟的那些灾民可有**吗?”

富弼出班说道:“没有,安居乐业。”

赵祯恼怒的道:“那他们怎么还在说不把灾民编为厢军,迟早会是祸害?为何?谁能来告诉朕,这是为何?”

宰辅们都低着头,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赵祯冷笑道:“富卿,你来说。”

富弼叹息一声,抬头看着赵祯,见他神色坚定,就说道:“他们怕庆历新政卷土重来。”

既然官家想听,那他就干脆揭开这层面纱。

“陛下,庆历新政败就败在了不得权贵的支持,当年臣与范文正一起操持,各地官员豪绅,京城的权贵,大多不支持新政,为何?皆因新政动了他们的好处……”

富弼当年是范仲淹改革的副手,韩琦也是其中的一员。

可现在呢?

富弼的眸色微黯,他想起了那位范文正。

“陛下,灾民如何那些人不会关切,他们关切的只是一样……”

“别动了他们的好处!”

赵祯如何不知,当年他高居御座之上,看到了范仲淹他们的艰难,也看到了危机。

再不收手,这个大宋怕是将会坍塌。

“当年败给了西夏人,所以要革新,可革新不成,反而多了党争,陛下……臣也想革新,可目前万万不可啊!”

富弼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宰辅们在发呆。

赵祯在叹息着。

“富卿当年出使辽国,铁骨铮铮,庆历年间也敢于担当,可现在却……”

作为帝王,就没有谁会去惦记着什么祖宗之法。

再弱的帝王也想君临天下,可前面居然有个什么祖宗之法……那是什么玩意儿?

朕君临天下,什么法不法的,管逑!

这是最基本的心态,没有这个心态,那就是萎了。

富弼抬头苦笑道:“陛下,臣只是深知那等危机,所以才闭口不言革新。”

当年的庆历新政,范仲淹是被攻击的最狠的一个,富弼也是狼狈不堪。

他叹道:“陛下,还是先求稳吧。”

这是劝赵祯退一步,表示自己并无再度革新的想法,如此大宋安宁。

这个想法赵祯一直都有,可真要做出决断的话,他却觉得难受。

“当时包拯和沈安他们去了中牟,给朕带来了灾民的心里话,更给朕带来了灾民吃的那些东西……这般艰辛,只是为了大宋,可如今……”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时,却见外面来了一个内侍,有人进来禀告道:“陛下,沈安求见。”

富弼说道:“陛下,少年热血,怕是会惹麻烦。”

赵祯微微点头,说道:“那少年怕是心有不甘,可他终究不知道大势,只知道一味的横冲直撞怎么行?让他回去。”

富弼觉得官家对沈安的点评一点都没错,那少年就是个刺头,遇事直来直去的,堪称是官场异类。

内侍刚转身,却想起了什么,就说道:“他说能解决月食之事。”

富弼摇摇头道:“此事不宜节外生枝了。”

内侍去了,大家继续议事,然后确定了退一步的策略。

“陛下。”

那个内侍又来了。

“何事?”

赵祯的心情不好,所以难得的冷冰冰。

内侍苦着脸道:“陛下,沈安说若是不见,陛下肯定会后悔终生。”

富弼不禁怒道:“哪有这么和陛下说话的?”

赵祯意趣索然的道:“让他来吧。”

但沈安走进殿内时,他就觉得气氛不大好。

行礼之后,赵祯淡淡的道:“你想说什么?”

什么能解决月食的事,这种许诺他是不信的,认为只是沈安为了见到自己的借口。

少年顽劣,所以他不准备计较,否则一个欺瞒哄骗皇帝的罪名,沈安就得下狱。

可沈安却说道:“陛下,臣带来了个东西,请陛下移步殿外。”

“什么东西?”

赵祯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千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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