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影在前方腾跃扭打,并没有前世电视剧电影里的那种美感,而是拳拳着肉。

几番来回后,两人看着旗鼓相当。

“姚兕……”沈安眯眼,想到了西军的姚家将。

是姚家将吧?

他觉得应当是。

就在他想事的时候,姚兕已经抓住了严宝玉的肩头,然后使出了相扑的手段,突然背身发力。

这是背摔!

严宝玉用脚抵住他的小腿,身体猛的腾空而起。

这是借力。

沈安看的很是过瘾。

周围的叫好声不绝于耳,给姚兕叫好的占据了大多数,可见此人在军中还是颇有些名气。

严宝玉人在半空中,一把就抓向了姚兕的眼睛。

姚兕仰头,严宝玉的手指头从他的脸颊上划过,带起了几道伤痕。

若这是张八年出手的话,只是这一下就能让姚兕跪了。

姚兕松手,同时一拳击出。

严宝玉刚落地,背身弯腰,右腿往后撩。

呯!

姚兕的下巴中了一脚,人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

严宝玉转身就扑。

姚兕大吼一声,两人又纠缠在一起,可姚兕大抵是下巴挨了一脚,动作有些缓慢,不一会就挨了两拳。

呯!

第三拳打在了他的印堂上,姚兕轰然倒地。

他在地上摇晃着脑袋,喊道:“好拳脚!好拳脚,好汉子,报个名来,回头某请你喝酒,请教拳脚。”

严宝玉看了一眼左手的手腕,那里有几道指痕,说道:“邙山军,严宝玉!”

“邙山军……”姚兕挣扎着起来,大抵脑子还有些昏沉,摇摇晃晃的道:“可是沈龙图的那支乡军?”

“正是!”

这时沈安和曾公亮走了过来,众人赶紧行礼。

“这是闲的没事做了?”沈安板着脸道:“既然无事,城中正好有数千百姓流离失所,你等去帮忙给他们盖房子,都去!”

“给西贼盖房子?”有人说道:“沈龙图,那可是西贼啊!”

“就是,西贼和咱们打了多少年了,为何给他们建房子?”

“……”

沈安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渐渐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才缓缓的道:“他们不是西贼,而是大宋的百姓。你等来了此处叫嚣着什么没机会立功,浑身的力气没地方使唤,那就去给他们建屋。”

曾公亮明白了沈安的意思,也点头道:“此后不许再提什么西贼了,都是大宋人。”

姚兕揉揉额头道:“是了,如此西贼……不,如此他们自然归心。”

这货竟然还懂这个?

沈安看了他一眼,姚兕赶紧拱手。

“赶紧去!”

于是一群将士出现在了重建的现场,在指挥下搬运建材,去城外砍伐树木,修建屋子。

那些正在重建家园的百姓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宋军大汗淋漓的给他们建屋,渐渐的,有人去帮忙,然后打探到了消息。

“说咱们不是西贼,是大宋百姓,大宋百姓遭灾了,军队自然要出手相助。”

大宋的规矩,有事无事上厢军,修桥铺路上厢军,救灾救难上厢军……干什么都是厢军。

这里没厢军,于是禁军就上了。

“真的?”

一双双眼睛里全是不信任。

大宋对待西夏大抵就是对待逆子的那种心态,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而西夏对大宋的情绪比较复杂,大概是穷孩子看着富家子弟不争气的那种愤慨,恨不能把那个花花世界夺了来。

现在大宋竟然说他们是大宋百姓,这个真心没人信啊!

这段时日里城中的百姓大多对宋人抱着警惕心,只有商人例外,在利润的诱惑下,连大宋话都学了不少。

“吃饭了!”

大桶大桶的饭菜被大车拉了来,将士们排队领取食物,然后各自寻地方吃。

那些大桶里还有不少食物,百姓们缩在一边,拿出自家准备的干粮啃。

“哎!你们还等什么?”

肥头大耳的厨子怒吼道:“就等你们了,还不来领,这是要让某饿死吗?”

“什么意思?还有咱们的?”

那些百姓嗅着食物的香气,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梦幻。

“赶紧!”

一群军士拳打脚踢的把百姓赶了过去,懂西夏话的厨子骂道:“碗呢?自家的碗不拿来,难道用手捧着吃?”

一个百姓真的把双手伸出来,厨子一勺子拍去,骂道:“你还真来,快去拿了碗筷来。”

“家里被烧光了。”

一个孩子站在最前面,饿的直咽口水。

胖子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回身骂道:“没听到吗?赶紧去弄了碗筷来,没有就去买,特么的!那么多钱留着作甚?”

于是一群军士狂奔而去,再回来时都带着不少碗筷。

“吃吧吃吧。”

人人都有汤饼吃,吃着大宋的美味,感受着那种被看做是一家人的温暖,百姓的脸上渐渐多了笑容。

“看看这鼻涕,慢些!”沈安和曾公亮来巡查,见一个孩子吃的鼻涕呼拉的,就伸手抹了一把,然后笑道:“大人也只顾着自己吃,好歹看着孩子。”

“多谢沈龙图。”孩子的家长激动万分,大抵觉着自家孩子被沈安亲切的抹了一把鼻涕很荣幸。

沈安笑眯眯的道:“这孩子一看就聪慧,以后把他送去读书。”

他背着手,把有鼻涕的右手悄然在曾公亮的身上抹过,然后还在上面揉搓了一下。

孩子的父亲惶然道:“哪里能读书哦!”

“某说能就能!”沈安微笑道:“以后这里会建学堂,孩子们都能去读书,若是争气,还能去汴梁考进士,考中了进士就是官了,到时候光宗耀祖,你就等着享福吧。”

孩子的父亲欢喜的道:“那咱们以后也能吃大力丸吗?”

曾公亮冷哼一声,看了沈安一眼。

你造的大孽啊!让这些百姓至今还沉迷在老鼠会里不可自拔。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大力丸太紧俏了些,以后会统一售卖,不许私下弄。”

传销不能在这里玩了,再玩就是自残。

男子有些遗憾,这时有人问道:“沈龙图,那咱们能不能从军呢?”

西夏百姓的日子艰难,从军是一条好路子。

“能。”沈安认真的道:“既然说了你等都是大宋百姓,那大宋百姓该有的,你们自然也有!”

他拱手道:“这是大宋官家的承诺,你等只管记着,谁不给,就去汴梁告御状,让官家为你等做主。”

“万岁!”

在有心人的带领下,百姓们高呼万岁,若是再来点酒,沈安确信他们能和边上的将士们一起跳舞。

这便是军民一家亲啊!

曾公亮低声道:“你哪学来了这等安抚百姓的手段?”

“某是从邙山一脉……”

这一刻邙山又亮了。

曾公亮赞道:“果然好手段,一番话就为官家收了兴庆府百姓的心。不过让他们去汴梁告御状,你觉着他们能去?”

沈安笑了笑,“这个……说句实话,登闻鼓被敲的次数也不少了,什么百姓的猪跑丢了,请官家去帮他寻。什么两口子争夺家产,觉着不公,请官家为他们做主……只要他们能走到汴梁,想来官家会为他们做主。”

“你啊你,和你比起来,这些百姓就成了傻子。”

“有信使来了!”

沈安正准备反驳曾公亮,闻声喊道:“把信使带过来!”

一队骑兵被带了过来,见到曾公亮和沈安后下马行礼。

“见过相公,见过沈龙图。”

“王韶如何了?”这一队骑兵就是跟着王韶出去的那一批人。

“王知州无恙。”

“说说。”曾公亮压住心中的火气,默念着‘老夫很冷静,老夫很冷静。’。

王韶此举属于擅自行动,若非是看在沈安的面子上,老曾早就下令处置了他。

“知州带着咱们出了定州,一路赶到了右厢朝顺军司,见到了李多仁,当时辽使正好在那里。”

此刻周围的人不少,大家都心中一紧。

“在路上知州晓之以理,动之以大义,把监视咱们的人说动了,随后带着咱们寻到了辽使的地方,一路冲杀进去,尽数斩杀……”

这么猛?

沈安不禁心中狂喜。

王韶啊王韶,果然是那个纵横西北无敌的名将啊!

“后来李多仁带着人来了,知州当场喝问他,是愿意归降大宋,还是想成为京观顶上的尸骸,李多仁跪地请降……”

猛人!

这货就是个猛人!

沈安侧身看着曾公亮,“曾相怎么说?”

这几日有人说王韶冒进,大有想弹劾一把的意思。沈安没啰嗦,在王韶的消息来之前,他做什么都是错。

现在呢?

“本来老夫想慢慢磨,一步步的过去,估摸着下个月再去打右厢朝顺军司,大军已经做好了准备,粮草也准备好了,伤亡,损耗都准备好了,右厢朝顺军司却被王韶说服归降,大军少了伤亡,粮草多了积蓄,这是大功!”

“他让大宋兵不血刃就收复了疆土,更是斩断了辽人伸向西北的黑手,有大功!”

曾公亮笑道:“这等俊杰,老夫真想收了为弟子,好生教导,想来当是幸事,可你却抢先一步……据闻还是王韶主动拜师?”

“是!”沈安此刻的心情欢喜不已,看着老曾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咱们不用出击了?”

“是啊!右厢朝顺军司被王知州给劝降了,大军白来了。”

真的是白来了啊!

河东路大军云集兴庆府,目标是应对后续的攻伐,其中右厢朝顺军司就是最大的目标。

现在这个最大的目标归降了,那大军来此有何意义?

所有的努力都被王韶给消除了。

一时间王韶之名传遍了兴庆府,传遍了军中。

当王韶两日后出现在兴庆府时,曾公亮亲自出迎,全军列阵。

“拔刀……”

无数长刀出鞘。

“王知州威武!”

长刀如林,呼喊声震动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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