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廉古六趁朱文贵与疤脸高兴劲上,说道:“贵叔,疤脸叔,花脸猫有个请求,我想把哑叔住的草房翻修一下,不知山上的树木,可以砍伐不?”

“这个肯定不可以!”疤脸摇了摇手,说道:“不过,要是自己自留地栽的树,倒是可以砍的!”

“就算现砍现伐,木料也是湿的!”朱文贵醉意上头,却豪爽地说道:“花脸猫,算你懂得知恩图报!这件事,贵叔成全你!我......”

贵婶及时打断朱文贵说话,骂道:“喝醉了说酒话!各人回去睡觉!”

“你这傻娘们,懂得个铲铲?!硬是头发长,见识短!”谁知朱文贵喝了酒,便变成了另一个人,不仅夫纲得振,而且还要启蒙愚鲁:“你晓得花脸猫是啥子人不?落难的公子哥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房子背后放着的那几十根木料,搁置了生虫呀?我就要全部送了给花脸猫,满足他知恩图报的心愿!而且,我还一分钱也不收他的!花脸猫,你说,你贵叔够仗义不?”

廉古六还不及答话,朱文贵已是哧溜一下,从板凳上滑进了桌底。

疤脸哈哈大笑,说道:“文贵呀文贵!这回终于是你先倒下了哈!”心神放松,酒意上涌,东倒西歪,进卧室睡了!

哑巴微笑不语,站起来对廉古六呀呀几声,指指躺倒在地的朱文贵,然后又指指房门外面。

廉古六知道自己笑起来难看,却实在忍俊不禁,这哑叔明知自己知道他是假装的哑巴,偏在人前强装,想来是说话算话,说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廉古六心底狂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这门功夫,倒也算颇有难度!廉古六一边暗自佩服自己,一边上前一步,搀扶了朱文贵起来。

“这个人呀,每回喝醉就是这个德行!气得死人!”贵婶抱怨了说道。

“花脸猫,请你把我爸爸扶回去,好吗?”朱仪请求廉古六说道。

“哑叔就是让我把贵叔扶回家,走吧!你前头带路!”廉古六爽快地说道。

哑叔与大黄狗径直回麻雀岩,贵婶笑着辞别齐大婶,随着女儿与背着丈夫的廉古六身后,一道往家中走去。

两家相隔直线距离倒也不远,只是中间竹木树林甚多,绕来转去,却也走了五、六分钟。

朱文贵家,相比疤脸家,稍显整洁,想来这是朱仪一个大姑娘家,喜爱收拾的缘故。至于房屋,是一般的陈旧破败,朱文贵砍伐了几十根木料放在房子背后,只怕是早存下翻修旧房的心思了。

廉古六念及至此,心下有所感动!在这样的情形下,能说出舍己为人的话,不管醉是没醉,单这份心意,足以让人慰怀!

廉古六将背上朱文贵放下,双手抱了,跟在朱仪后面,将朱文贵放了在床上。

“看不出来,花脸猫,你力气很大哟!抱着我爸爸,就像没使力一样!”朱仪有些诧异廉古六的体格,抱着一百多斤的父亲,显得太过举重若轻。

“你爸爸都说过了,花脸猫不是普通人,是落难的公子哥!只是记不得自己是谁了!”贵婶这时走过来,手里拿了两件衣服,递了给廉古六,继续说道:“你贵叔让我买的,加大号的汗衫,还有短裤!送给你穿!”

“谢谢贵婶!”廉古六也不娇情,接过在身上比划几下,笑着说道:“这个合身!嘿嘿!”

“啧啧

!花脸猫,你笑起来真的渗人!”贵婶转头对女儿朱仪又说:“去!把桌上的镜子拿来,让花脸猫各人吓一下自己!”

朱仪笑着应了,进自己闺房,取了一面圆镜出来,笑嘻嘻递了给廉古六。

廉古六接过圆镜,见镜中人确是丑陋无比,想到濒死之际,自个灵魂不愿附体,果真是货真价实的丑八怪啊!

“真的长得丑啊!特别是笑起来,像牛头马面!”廉古六拿着镜子,左看右瞧,显得顾盼自怜,说话却全无丑人的自觉!

“你......花脸猫,你不感到难受呀?”朱仪疑惑不解,这花脸猫的内心,也太强大了些!

“有啥难受的?我反正又记不得以前自己长啥样?说不定比现在还要丑呢?”廉古六没心没肺地回答了说道:“目前这样子,至少长得有威胁力,多看几次,就习惯了!”

贵婶呵呵一笑,伸手拍了一下廉古六的后背,赞道:“好你个花脸猫,硬是想得开!”

朱仪夸张地两眼翻白,作软瘫的晕厥状,踉跄两步,说道:“我被你打败了!”

廉古六拿了新衣服便要走,贵婶叫住他,说道:“花脸猫,哪天有空就过来扛木头嘛!几十根,扛上山,喊你疤脸叔一起过来帮忙,三个人只怕也要累一天!”

“贵叔喝醉了说话......”廉古六犹豫道。

“咋了?你担心你贵叔说话不算话?”贵婶不乐意了,说道:“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老朱家的爷们,吐个唾沫就是钉!”

廉古六一脸尴尬,贵婶不理他,冷脸冲女儿朱仪叫道:“拿锄头,下午挖土,栽红苕!”

“我下午有事,刘淼约了我去摘桃子。”朱仪不想干农活,搬了男朋友出来做挡箭牌。

“他不上课呀?一个学校两、三个老师,他这个校长当得也是造孽!”贵婶对刘淼这个未来女婿,表示不看好!

“总得有个休息噻?今天是星期六,下午学校放假了!”朱仪说道。

“好好好!去嘛去嘛!你父女俩个都懒得烧蛇!就老娘一个人干活,累死了幺台!”贵婶发恨了说道。

廉古六辞别了贵婶,与朱仪一道出得门来。

“这个,朱仪姐,问个问题。”廉古六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这个花脸猫,想问就问噻?!”朱仪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仰天说道:“先说哈!姐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别自讨没趣!”

“我怕遇得到你!想哪去了?”廉古六说道:“你怎么不愿帮你妈干农活呢?”

“你是笨呢,还是傻呀?”朱仪回过头来,看白痴一样盯着廉古六,说道:“现在哪个还在家干农活嘛?莫说沿海那些大城市了,就是在县城打工,随随便便找个事做,一个月也有一千多块!我妈那是闲不住,耍起要生病,一辈子的劳碌命!”

在岔路口将要分路而行的当儿,朱仪叫住廉古六,说道:“喂!花脸猫,先送姐姐去学校,摘了桃子,给你留几斤!”

廉古六手上还拿着贵婶送他的衣服,可是推却不得,当下应了,临时客串一回保镖的角色。

黄桷坪村小,建在一片低洼的山谷之中,学生全是周围农户的孩子。全校连校长一起,才三个教师,有三个班级共四十几名学生。

廉古六已经在心目中尽可能把花桷坪小学想得简陋了,到得一看,还

是吃了一惊,这简直就是危房嘛!

五间瓦房,外墙斑驳陆离,甚为破旧,想来便是教室与教师办公室了。外面一块稍显平整的地面,一个用几根木头做成的简易蓝球架,三张用砖头彻成的乒乓台,点缀其中,这便是学校操场了。

唯一显得像学校的,是操场边一个升降国旗的礼台,星期六下午,学校放假,红旗已经收起来了,等着星期一开学时再升上去。

朱仪率先走过没有围墙的操场,径直推开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廉古六则走近三间教室模样的房间,从木隔条做成的窗口,往里望去,首先是整洁、干净,其次便是桌椅板凳,实在不怎么样,细细一看,好几张桌椅,都有钉补过!

廉古六正自摇头,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朱仪拉着一个高她一头、书生模样的眼镜男,走了过来。

“花脸猫,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刘老师,学校的校长!”朱仪笑着说道。

“你好!我叫刘淼!”眼镜男笑着对廉古六伸过手来。

“你好!”廉古六不知怎么介绍自己,花脸猫只是绰号,不是大名。

戴着眼镜的刘淼,高高瘦瘦,外表羸弱不堪,他见廉古六不报姓名,只道瞧他不起,握着廉古六的手,猛一用力!面前这个看上去凶恶无比的家伙,触动了刘淼敏感的神经!他要把廉古六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比刘淼略低一点的廉古六,感到手上一股大力传来,不动声色,只是微笑了看着刘淼,模样渗人,自不待言。

刘淼更是作恼,率性不加掩饰,双手紧握了廉古六的手,用尽全力,定要捏痛廉古六!

朱仪上前,一把拉开刘淼,嗔怪道:“你干什么?他就叫花脸猫!我爸在河边救上来的那个人!”

刘淼一手摘下眼镜,一手揉搓眼眶,笑着给自己找台阶说道:“我看应该叫花脸狮子才合适!”

廉古六心道这人脾气倒是蛮大的,自己外观像个恶人,他倒主动寻事,显得勇气十足。只是力气实在小了一些,与其身高不成比例。

“这个,花脸猫是吧?”刘淼主动邀请了说道:“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学校,做代课老师?教孩子们体肓锻炼!”

“我这样子,怕吓着小孩子!”廉古六拒绝了说道:“再说,我不想当花老师。”

“啊?!”刘淼甚感意外,说道:“那太遗憾了!”

“朱仪姐,我先回去了!”廉古六冲朱仪招了招手,说道:“别忘了,给我留桃子哟!”说完,大踏步穿过操场,往外走去。

“能找着路吧?”朱仪在其后面大叫。

廉古六举手过头顶,摇了摇,并不回答,少顷,消失不见。

“这花脸猫是什么人呀?”刘淼见廉古六走得远了,才问朱仪的话。

“你平时不是自吹武林世家吗?怎么了?遇到高手了?”朱仪没好气地嘲讽道。

刘淼低头想了想,对朱仪的嘲讽不以为意,书呆子一样说话道:“凭我直觉,这花脸猫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朱仪,你是知道的,我一手是可以捏碎核桃的!放眼白杨县整个教育系统,能与我刘淼一比高低的,还真是找不出!”

“行了!你就吹吧!”朱仪说道:“还摘桃去不?”

“去呀!怎么不去?”刘淼说道:“甘老师她们还在那儿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