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海岩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着烟,看得出来,陈稳的拒绝让他的心情很不爽。他今天敢把这么多底都交给陈稳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他原以为陈稳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提议的,但是现在,陈稳一拒绝,田海岩的心里忽然多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情绪。

陈稳会不会出卖他他不敢说,但他总觉得本该藏在心里的秘密却说给了一个不是那么靠谱的人听,田海岩自己倒是无所畏惧的,他现在就担心自己的家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实际上田海岩还是不了解陈稳的为人,陈稳做人向来有一个原则,对他好的人,哪怕只是一次,只是一点点的好,陈稳也会记一辈子。田海岩能把这么重要的事讲给陈稳听,在陈稳心里已经是万分感激田海岩的这份信任了,更何况,田海岩救过他,他也为了段萍萍的事甘愿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这些原因加起来,陈稳就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可能出卖他的。

陈稳其实很想答应田海岩,但他总觉得有一股力量牵制着他。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答案其实很明确,行医是他从小就有的梦想,而且现在他已经有了这份行医的资格,英雄人人都想当,但陈稳自认为当不了什么大英雄,若是让他冲锋陷阵,他很愿意为田海岩,或者说为老百姓做点事,但是要让他作国家的公务员,陈稳可就不敢想了,一个是自己的资格不够,再一个,陈稳还是向往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

几根烟抽完之后,田海岩又试探着征求了一下陈稳的意见,陈稳还是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不过陈稳却又另外加了一条,说只要田海岩有用的着他的地方,他陈稳随时愿意听候田海岩的差遣。

在田海岩听来,陈稳这句话只是一句托辞而已,不肯加入他的队伍,陈稳怎么能受他的调遣。

看到田海岩的表情不太好,陈稳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就想着起身告辞。正这时候,中厅的门被人推开,田海岩的爱人陶如下班回家了。

一进门,田海岩就发现他爱人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是喜是忧,但他看得出来,他爱人跟平时有很大的反常。

“陶主任,你这是?”

陶如是县人大的一个办公室的主任,平时的时候田海岩基本不喊她的名字,而

是直呼其为陶主任,这就是夫妻之间小小的玩笑而已,但是今天,田海岩喊了一声陶主任之后,陶如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看样子她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但是有陈稳在,陶如的表情就露出了一些为难之色。

陈稳也学会了,一看人家夫妻有话要说,自己这个外人再呆在这儿颇为不妥,赶紧跟田海岩打了声招呼就要出门。但田海岩对陈稳还不死心,不肯这么轻易就放他走,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干脆对陶如说,陈稳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尽管说。

陶如不明白田海岩为什么要说这个陌生人是自己人,但既然田海岩这么说了,她要是再遮遮掩掩的,就是对客人的不尊重,虽然有些为难,但她还是坐下来对田海岩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一些反常的事。

原来,县人大副主任的位置一直都有一个空缺,经县委提名,省人大批准,今年要把这个人大副主任的空缺给补上,在县委提名的候选人之中,四大天王中竟然有三个都在提名档案上。

身为办公室的主任,陶如也是这次选举的主要工作人员之一,这几天她接到最多的就是举报电话。有说温勇暴力违法的,有说乔四宝假公济私的,还有说贾若抢男霸女的,反正是为了这个副主任的位置,三大天王已经开始狗咬狗了。令陶如最气愤的事情还不止这些,为了这次的选举,三个候选人竟然公开给各个人大代表送礼了,而他们的人大主任明知道这些事的发生,却睁一眼闭一眼的,眼看着堂堂的古城县人大就要成为买官卖官的低俗之地了。

听了陶如的话,田海岩一阵的沉默,他不是不气愤,他是深知这些事还轮不到自己来管,县里那么多领导都可以对此事睁一眼闭一眼的,自己这个副局长又有什么能耐能管得了这些呢。不过,有一件事他现在算是有点眉目了,就是贾若为什么要借此事件跟段德文提出了结亲的事,因为段德文本身也是人大代表,而且他在古城县的战友们大都在政府部门任职,如果贾若能把段德文这些人的选票拉到手,他的胜算肯定要大许多。即使段德文不肯与他同流合污,但是外界不明真相的人也会看到他们的这种‘强强联合’,就是这种威慑力也会争取到相当一部分的选票,对贾若的竞选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想到这些田海岩不禁摇头,为了权势,这些人竟然要以牺牲儿女的幸福来做筹码,真

不知道他们这些是怎么想的。

陶如说这些话的时候,陈稳的心里也在极速地翻腾着。四大天王能在古城县鼎足而立,说明他们的后台力量都是差不多的,他们几家人肯定是谁都不服谁的,但是谁也扳不倒谁。如果谁能拿到县里的现管权,无疑就是增加了一道强有力的护身符,不仅可以有更大的资本去统一古城,还有机会接触到外面更大的政府势力。陈稳终于想明白了,怪不得温如玉要那么积极地帮自己出主意呢,原来温勇跟贾若现在是竞争对手了,如果贾若在这次的事件当中占了上风,那他在古城县的威望就要更上一层,对温勇竞选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陈稳,你都听到了吧,现在咱们的古城县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了,呵呵……”

田海岩笑得很无奈,笑声中有一股自嘲自讽的味道,他的伟大抱负就是被这些害虫给扼杀的,更悲催的是,竟然没有人愿意跟他一道来做这古城县的正义卫士,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古城县就不再是人民的古城了,而是被少数人淫威统治下的奴役之城,什么人权,什么民、主,那都是只能出现在教科书里面的美丽的词汇了。

“老田,你别这样,古城县变成这样又不是你的错。”

最了解田海岩的人当然是陶如了,平时的时候田海岩没有少跟她提起过自己的理想抱负,陶如知道,古城县变成现在这样,最痛心的可能就是田海岩了。

“怎么能不是我的错呢?我可是公安局的副局长呀,全县的维稳责任可都指着我们公安局呢,可是现在呢,明明知道古城县有人涉黑,我这个当局长的不但不能帮古城的百姓除去这些毒瘤,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毒瘤越长越大,眼看着古城的老百姓被这些毒瘤吞噬,淹没,你说我这个局长还当个什么劲呀。”

这些话憋在田海岩心里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地讲出来过,只是这种情绪被压抑得太久了,一旦爆发出来以后连田海岩自己都控制不了它的蔓延,田海岩就像是喝醉酒的醉汉一样,根本不理会他说出来的这些话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也顾不上去想旁边还有个陈稳这样的外人会不会把他这些话给传出去,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不能给古城的老百姓一片安宁的净土,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罪人一样,愧对党和政府,更愧对全县的百姓。

(本章完)